走了两趟,暮色里天光昏暗,道旁积雨滴水,绿叶簇新,颇能清心静气。
待再回到南楼时,方才那点心浮气躁便淡了。
攸桐进到厢房,果然饭已摆好,傅煜换了件衣裳,坐在桌畔,尚未动筷子。
饭食自然是丰盛的,攸桐心满意足地吃完,因雨后天气凉快,打算到北坡散步。
傅煜今日享了两顿饕餮盛宴,心绪甚好,身上惯常的那股不近人情的狠厉被冲淡,冷峻眉眼间也带了点笑。瞧她出门,便踱步跟在旁边,墨色绣金的长衫随风微晃,难得从堆成山的军务里解脱出来,得空看夜色。
北坡上银杏葳蕤繁茂,偶尔风盛,摇得叶上水珠如雨。
攸桐身上是夏日里浅金撒花的半臂,里面柔白的轻纱中衣薄如蝉翼,笼在手臂的袖子随风轻扬,露出一段霜雪般皓白的手腕,滴红香珠手串映衬下,纤秀柔弱。碰着那水珠时,举手抬袖去挡,却无济于事,只能缩着脖颈,免得水珠从衣领滑入后背。
垂首躲闪之间,耳畔梅花垂珠,晃得俏丽。
傅煜唇角压着笑,抬袖帮她遮挡。
方才侧间里面的事,夫妻俩都默契地没提,踏着夜风醒了醒神,便往南楼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攸桐脚步愈来愈慢,最后停在篱笆墙畔。
墙内仆妇们忙着收拾厨房、备水熏香,外面甬道旁掌了灯,不见半个人影。
她迟疑了下,才抬眼打量傅煜的神色,试探道“夫君今晚回两书阁,成吗”
傅煜回身瞧她,眉峰微挑。那晚客栈之事后,他便知攸桐有意避着他,不肯同榻。是以回京后那阵子,他也没留宿南楼,直到平叛归来,才同枕而眠。今晨夫妻俩醒来,他抱着美人精神振奋,她显然是瞧出来了,才会在临近门口时,赶他走。
这般态度,她从前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如今倒是敢当面说出来了。
傅煜稍稍侧身,眸色微凝,“为何”
“就是”攸桐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从中捕捉到不怀好意地揶揄,知道他是猜出了原因,便不肯多说了,只推了推他,“反正我没想好,夫君先回两书阁吧。”见傅煜并无不悦恼怒,胆气更壮,半是撒娇半是胡缠,推着他往两书阁走。
傅煜那身板平素稳如泰山,此刻却没抵抗,唇角微勾。
他这辈子没追过女人,却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尤其是攸桐这般性情,先前他色令智昏却换来一盆凉水,如今若是强留,她心里芥蒂未消,没准会弄巧成拙。且这般娇蛮痴缠之态,是成婚后她从未流露过的,比起先前她冷静从容、面沉如水的疏离姿态,会这般胡搅蛮缠,也是两人关系亲近之故。
傅煜甚是享受,任由那双软绵满地手按在胸口,被她推着走,眼底笑意愈来愈深。
直至拐角处,攸桐才算收手。
傅煜没强她所难,等她走回灯火明亮处,才回两书阁去。
到得那边,灯火昏黄、屋舍安静,除了打扫庭院的仆妇外,并无旁人。
他离齐州日久,实则堆积了许多军务,既是孤枕难眠,索性进了书房,将积压的事务处理了些。灯烛静照,月影轻移,从文书堆里抬起头,已是三更将尽,外面护卫松树般站得笔直,屋里唯有高架书、残剑铜鼎,勾起沙场的冷厉杀伐。
到得起居处,孤枕单衾,随意洗漱后躺上去,旁边冷冰冰的。
然而心底里却像是藏了火星,哪怕两处分割,想到南楼里那个窈窕身影,想到她柔软的唇瓣、纤细的腰肢时,渐渐燃成火苗,令浑身的血液渐渐滚热沸腾。像是甜蜜的痛楚,明知今晚碰不着,却还是忍不住回味,在脑海里勾画。
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傅煜猛然翻身坐起,进了内室。
攸桐一整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时睡时醒,眼前飘来飘去,全是傅煜的身影。
相处日久,他藏在淡漠狠厉之下的性情渐渐流露,最初的疏离也逐渐化解。攸桐并非狭隘之人,傅老夫人的可恶之处,傅煜最初的轻慢态度,她当然记得,但傅煜的种种好处,她也看在眼里。
诚然,那个男人有点对她的胃口。否则也不会在他敞着胸膛逗她时脸红耳热,在他袒胸露背沐浴时胸腔乱跳,甚至在他亲过来时没有闪避,任由施为。
那个亲吻的滋味很美好,甚至诱人。
但若因这点诱惑便动摇初心,却是很难。
哪怕旧日的不愉快能化解,傅家的规矩却不是她能撼动的,尤其傅煜密谋天下,将来挥兵京城、入主皇宫,要考虑的便愈发复杂。许朝宗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男人为色相而动心,相恋时浓情蜜意,肯纵容几分,往后呢和离的事不能轻易动摇,但如今的情形,傅家内忧外患,傅煜扛着重担,难得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她也不忍心当即泼他冷水。
何况,单就傅煜这个人来说,她的好感也愈来愈深。
攸桐写那策划书时条理分明,想到傅煜时却觉千头万绪,愈来愈复杂。
简直叫人头疼
他就不能跟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