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温柔抚平。
尖锐的情绪埋于一次次沉默里最终消弭。
扑棱
一只灰蓝喜鹊停在了楚闻舟的膝头,一蹦一蹦,脚趾在他身上留下几个脏印子,歪着脑袋看他。
这是把他当成树干了
男人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笑,挥了挥手,喜鹊骤然受惊,咕咕又飞走了。
这个笑很好看,春风化雨柔和了楚闻舟脸上硬朗的线条,还是那黝黑的眼珠,眼尾的微微弯曲,使那股子目下无尘的冷淡刹那消弭殆尽,就在那么一瞬间,仿佛他整个人都融入了这人间烟火、喧嚣尘世,容色惑人,南烟想到了一句古话,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而对于身上的脏灰,他只随意拍了拍。
南烟扣着背包带的五指无意识收紧。
去特么的乖戾阴郁,这人不是很正常吗
最多板着脸难相处一点,哪有传的那么可怖。
她心头的天平缓缓往一边倾斜下去,带着不自察的同情。
看得差不多了,南烟正要转身,最后一眼又定住了身形。
赵姨离开时把水杯放在石桌上,楚闻舟伸手去够,差一点,远远看着,他似乎并没有适应轮椅,鼓捣了一阵,连刹车是锁住的都搞不懂。
不能奈何轮椅,他也不肯放弃,反复伸手去够水杯,压着力道,手臂上肌肉贲起。
那一梭眉眼异常执着。
楚闻舟这种骄傲的人,突逢大变,应该不会希望有人看到他此刻的落魄。
可
南烟看着他眉睫的汗水,静默须臾,到底抬起了脚步。
楚闻舟不信自己现在连一个杯子都拿不到了。
如此简单的事情,他也办不到了
不可能
一次次伸手,始终差了那么点距离。
额头的汗落到眼睛里,他只把眉头皱拢。
试了几次后,楚闻舟呼吸喘起来,胸膛一起一伏,近日来烦扰他的自厌情绪又开始作祟。
一拳砸在腿上,模糊的痛感打散了脑子里的妖魔鬼怪,也打散了嘲讽揶揄。
楚闻舟闭目,大口换气,眼眶烧灼。
从小到大,他要干什么干不成
牛津的本科,斯坦福的硕士,频繁跳级成绩仍全a。
回国之后接手公司,难啃的硬骨头在一年内通通被拿下。
他是楚闻舟,没有难倒他的事
何况还是这种琐事。
缓缓,他再度伸手去拿,耐心几近耗干。
角落有个声音自问
如果连拿个杯子都办不到了,那不是废人还能是什么
手指尖伸到极致,手臂上血管暴起,那一指的距离就在那里,不多不少
恍若命运的嘲笑。
可他从来不信命。
他
“呐。”
一个绵软的声音骤响起。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突现,将杯子塞到了他手中,猝不及防,他差点没拿稳,而那手回缩,他只看到了手臂内侧有颗鲜红的小痣。
转头,视线范围内出现洁白的裙摆和一只卡通的鞋尖。
什么人在跟着他
心头惊疑不定的怒火还没腾起,身后人出声。
“叔叔,我好像迷路了,二号楼往哪边走鸭”
少女独有的声音清甜绵软,糯糯的。
原来,是问路的。
被撞破尴尬的情绪瞬间平复。
楚闻舟指了路,南烟转身离开,把掐在喉咙上的右手放了下来。
还好学过配音。
多一门技术多一条活路。
楚家老宅,楚家老夫人带着金丝眼镜,看着平板上的照片。
“老楚,你看,小何妹妹这个女儿,啧啧,多清秀啊。”
“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个人能力又强。”
“你说,要是真的嫁给闻舟,这姑娘愿意吗”
老夫人看向老伴,问道。
楚老爷子不置可否,心头雪亮“你喜欢小何,连带也喜欢小何一家,闻舟那孩子可不这样想。”
“怎么,好好的大姑娘,他还能嫌弃,他也不想想自己现在”
楚老爷子不愿意和老伴争辩,低头看报纸“随你。”
楚老夫人越看越喜欢“不管,我过几天一定要她去见见闻舟,南家那底子实在是太薄了,闻舟出了这种事情,媳妇光漂亮,以后能顶什么事儿”
“这姑娘这么好,闻舟看到就懂了。”
“随你。”
楚老爷子见老伴执着,也不说多的话。
而那天南烟见过楚闻舟,在家里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南鸿钧终于回国了。
南鸿钧思来想去,最终妥协,想把婚事落实了。
正如南烟说的,楚闻舟是腿瘸了,不是脑残了,南鸿钧口风收紧的这段时间,不声不响的,楚闻舟的手段可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