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眉头微蹙, 梅花还未完全绽放,乍看下满盆都是光秃秃的灰色枝桠,细长的枝桠向一旁伸展, 与一般的梅花无异,他并未看出这株梅花有何特别之处,便越发觉得宋朝夕有些小题大做, 程妈妈纵然不好, 可几盆梅花而已, 又能说明什么宋朝夕这样做实在有故意针对之嫌。
“还请母亲指教。”
宋朝夕斜了眼顾颜,漫不经心问“世子夫人不如也看看,有何不同之处。”
顾颜并不喜种植,她和容恒一样看不出任何不妥, 虽则她不喜程妈妈,可宋朝夕仅凭一盆梅花想定程妈妈的罪, 未免太敷衍了,程妈妈好歹也是世子爷面前的红人,是世子生母的陪房, 听闻国公爷对原配夫人一往情深,多年未曾续弦, 宋朝夕想动程妈妈, 若没个相当的理由,国公爷定然不会答应。
“儿媳也未曾看出任何不妥之处, 请母亲赐教。”
宋朝夕摆手,青竹立刻开门, 迎进来一个穿青色短袄的汉子, 汉子打扮朴素,穿的不是国公府下人的衣服, 可看着有几分面熟。容恒便想起来,入冬后他院子里有几棵树需要修剪,便是这汉子去忙活的,府中下人众多,他没印象也是正常的,只因这汉子爬上爬下,动作利索,他才多看了几眼。
汉子进来后看到满堂华服的贵人,拘谨地搓着手,有些手足无措。
“这位是国公夫人。”引他进来的丫鬟道。
汉子愣愣地抬眸,显然没想到地位颇高的国公夫人竟然如此年轻貌美,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跟天仙似的,天下男人哪个不想娶个国公夫人这样的娇娘子不过汉子做活时曾听其他长工提到过,夫人是冲喜才嫁入国公府的,如此看,这国公爷真是有福气的。
夫人淡淡地瞥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明明春寒料峭却让人觉得满堂春色,汉子呼吸一滞,意识到自己盯着夫人看了太久,慌张地低下头,脸都红了,“给夫人请安。”
宋朝夕看向容恒与顾颜,淡声介绍“这位是国公府的长工江平,他平日给府中打理园林假山,我想在后院种植一些梅花,便找了几位长工来替我栽种,江平便是其中最擅种植的,且让他来看看,这几株梅花有何特别之处。”
夫人说话不急不缓,从容淡定,声音也极为好听。江平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慌乱了,他原先不知道夫人叫自己来所谓何事,还以为是分内之事没做好,要被夫人责罚,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便放下心来,听了夫人的话又认真打量地上的几盆梅花,却见那梅花乍看和普通梅花一般,未曾绽放,却已经看得出枝桠上有许多凸起,不出意外将来这些梅花定然能结出许多花苞来,再隔几年,等梅花长成,满树的花苞,美得要命,只是
江平皱巴巴的脸上有些许疑惑,他指着那些梅花说“这梅花有些枝桠很有活力,有些地方却死板板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容恒微怔,仔细一瞧,确实发现有些枝桠不太有活力,若是一盆便罢了,盆盆如此,难免有些过于巧合了,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程妈妈采买不利这说起来并非大错,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宋朝夕急于在府中立威得罪了下人可就不妙了,他依旧认为宋朝夕此番不够谨慎,错怪了程妈妈。
江平有意在天仙一样的夫人面前表现一番,便拱手道“夫人如果想知道这梅花的病症所在,其实很简单,只要把梅花挖出来,查看一下根系就行了。”
宋朝夕挥手,丫鬟们拿来要用的工具,江平几下便把梅花挖了出来,他仔细一看,眉头蹙得更紧,等那六盆梅花都被挖出来后,他才神色凝重地禀报“回夫人,小人仔细查看过,这些梅花原本应该是好的,却不知为何”
他犹豫地看向宋朝夕。
只听宋朝夕淡声道“但说无妨。”
江平便道“梅花的根系被人用开水烫过,以至于有部分根系是好的,另一些却已经腐烂了。”
容恒眉头紧锁,有些糊涂了,“被开水烫过你可不要胡说,寻常人没事去烫梅花的根部做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是开水烫过,不是本身就生了病虫害”
江平以为他在质疑自己不够专业,连忙辩解“奴才以前在其他人家干过活,前主子家里有几个负责采买梅花的长工,为了能年年有油水,便在梅花种下去之前用开水烫根,烫过的梅花从外表看和普通梅花没有任何区别,种下去以后,部分完好的根系还会生根发芽,一时间也不会枯死,可毕竟是被烫过根的,一遇到病虫害和极寒的天气,梅花便不容易成活,树的腐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主家发现梅花没成活,往往已经过了数月,便不会怀疑到那长工身上,反而会怀疑自己浇错了水,养护不当,或是气候恶劣所致,实则问题根本不在这上头。到了来年,喜爱梅花的主子还会再次购入梅花,那些长工便又会故技重施。有时他们只会烫一部分,有时是全部,长期以往,主子不停购入,长工便会一直有油水。”
容恒面上闪过明显讶异,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从小受的教育注定他只能做个君子,在他看来,国公府规矩森严,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