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初, 在没什么交集的开学时期,孟遥清在岑柠这里的印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矜傲,是对任何称赞都习以为常所以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的冷漠。
但后来, 随着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多, 岑柠发现,他的缄默更多的似乎是来源于本人的不善言辞, 本性和傲慢无关, 反而有点木讷和电波系
就像现在, 这天寒地冻的,谁家好人不在家取暖反而蹲在路边的树底下啊
孟遥清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似乎是在给她让出个位置,然后指着树根的树洞说, “里面有只松鼠, 我刚刚给它喂了颗碧根果。”
岑柠“”
她也跟着蹲下来, 低头往树洞里瞅,“哪儿呢”
孟遥清伸出手,屈起指关节在树洞边上敲了敲,没一会儿,果然有一颗毛乎乎的脑袋从里探了出来。
它滴溜溜的眼睛看向岑柠,似乎是惊讶于外面怎么又多了个两脚兽,连忙又把身子缩了回去。
“看到了吗”孟遥清问。
岑柠抬手掩住惊呼的唇,两眼发亮,“看到了,好可爱”
她说谁没事蹲树底下呢, 现在能理解了。
“它在里面做什么”
怕惊动里面的小家伙,岑柠侧过脸询问孟遥清的时候,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孟遥清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漆漆的树洞, 所有的感官却都凝聚在脸上,那一小片被她轻柔的吐息喷洒的皮肤开始缓慢地灼烧。
他想他这时应该不动声色地远离她,要再往旁边挪一下才行,可偏偏脚下又像是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可能是在吃东西。”他听见自己在回复,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岑柠又兴致勃勃地问“吃你刚才给的碧根果”
孟遥清不确定地回道“应该”
他低头,从大衣的兜里又摸索出来一颗碧根果。
拇指用力将外皮捏碎,他又敲敲树皮,将果仁递到树洞的洞口。
下一秒,一双爪子伸出来,作势要拿走人类手上的果仁,孟遥清却不如它的愿,手猛的后退,将它引了出来。
岑柠终于看到了这只松鼠的全貌。
背部覆着灰色的毛,尾巴蓬松,浑身圆滚滚的,看着很肥美的样子,从狭小的洞口往外挤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勉强。
“看起来伙食很好的样子。”她捂着嘴小声地笑起来。
孟遥清这才把手里的碧根果递给了这只小家伙,眼底浮现微末笑意,“嗯。”
松鼠捧着果仁又挤进了树洞。
岑柠抱着膝盖盯着黑黝黝的树洞,有些遗憾又看不到了。
她又转头,注视着孟遥清沉静的侧脸,小声问了句,“你住在附近吗”
“我外公外婆住在附近。”孟遥清如实说道。
他垂下的睫毛像是落了雪花,有些湿意,仔细看,像是还能从睫羽的末端看到晶莹细碎的水珠。
岑柠敏锐地感觉到孟遥清在说完这话以后,情绪低落了很多。
“怎么了该不会是和家里人吵架所以跑出来了”岑柠隐隐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万一呢
孟遥清笑了一下,很快又敛了笑意,低声道,“不是。”
按理说这种家事似乎不应该和同学倾诉,但可能是今天的风太大了,吹得他脑子有点神志不清的,有些话就完全不过脑子的从嘴里飘出来了。
“我外婆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每次看到我,总会想摸摸我的脸。”
他双臂环住膝盖,将下半张脸埋进层层叠叠的围巾,闷闷的声音透过厚实的布料透了出来。
“但是,你也知道的,我的那个病不能被爸妈以外的人触碰到皮肤,外公外婆也一样都只能戴上手套才能摸摸我啊”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也轻,岑柠要很仔细才能听得清楚。
“外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每次被外公押着戴手套都很不开心,但是外公一说直接摸我会让我难受,她就会乖乖戴手套了。”
岑柠安静地望着他,望着他水润透亮的眸子,有些出神。
“所以你,嗯,会觉得委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哪怕松鼠已经回窝了,她还是生怕会惊动什么。
孟遥清眨了眨眼,缄默片刻,才出声,“我不知道。”
没肯定,也没否认,只说不知道。
“其实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他的语气裹含着说不出的怅然。
这种事情要怎么习惯啊
岑柠暗叹一声,有些后悔自己怎么突然挑起这种麻烦的话题。
静默片刻。
孟遥清突然听到塑料袋被拉开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缓慢地转过头,就见岑柠从装满了零食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饱满厚实的山楂裹了晶莹的糖衣,红艳艳的,在白茫茫与灰扑扑的雪地里,夺人眼球又引人口齿生津。
“给你吃,这种时候吃点甜的可能会让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