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人将我搁在书房桌上的东西取来, 要快”
马车缓缓开动,秋东如此吩咐车夫。
顾长安不知道父亲让人去取了什么东西,莫名有种接下来要发生他想都不敢想的大事的感觉,不安的挪动位置。
车帘放下, 马车内光线昏暗, 秋东却清晰的将孩子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 忽然出声问
“事已至此,你觉得是何原因”
顾长安这些时日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可他总是不得其解。
是太子被小人蒙骗了吗那蒙骗太子的小人是谁呢是冯家吗
可他和冯兄算得上自幼一道长大, 对对方的人品不说有十成十的信心, 七八分总是有的,对方绝做不出恬不知耻蒙骗好友,拿家中已有婚约的姊妹去魅惑太子的事。
那是冯家姑娘自作主张可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宅院都不能轻易出入的弱女子,是如何接触到太子,并得到太子的欣赏的呢若她真有这份能耐, 冯家也不至于落魄到那种地步
若说有人暗中助她, 理由是什么呢
若说太子因为某种原因主动看上她, 那就更该低调的将事情处理了, 以免连累太子名声, 而不是闹的满城风雨, 这于太子并无益处。
事情就像一团乱麻, 让才十九岁的顾长安总也理不出头绪。
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于父亲听。
秋东却并未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撩起车帘,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指着那些穿着带补丁衣裳,面色憔悴的人道
“咱们于皇家而言,就跟那些人于咱们而言一般, 皆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要说此次风波来势汹汹,几乎将整个保山伯府淹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保山伯府在京中并无根基。”
秋东他爹,也就是老伯爷顾铁柱,原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猎户,因缘巧合之下救了受伤的先帝,最后得以加封保山伯。
然而老爷子是个再实诚不过的憨厚性子,即便一瞬间实现了从猎户到伯爷的飞跃式跨越,走上了人生巅峰,依然紧守本心,和老妻两人关起门过日子,并不热衷交际,规规矩矩拿着宫里的赏赐和俸禄,在京郊置办了田产,把自己活成了田家翁。
知足常乐的很,一顿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白日带人下地种粮,夜间睡的踏实安稳。
即便京中勋贵人家觉得这夫妻二人粗鄙不堪,耻与他们为伍,隐隐将保山伯府排挤出京城勋贵圈子,两人也不以为意,依然埋头过自己的日子。
两人一生只育有一子,乳名“猪崽儿”,到了进学的年纪,郑重的请先生帮忙取了“秋东”为名。
欢欢喜喜送孩子去上学,旁人家都请甚么名师大儒教导孩子,望子成龙,老伯爷两口子对眼下的日子再满意没有了,压根儿没想过让孩子出将入相,只想叫孩子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不会被人骗了去就行。
孩子将来继承了当爹的爵位,有朝廷的俸禄,有衷心的老仆,有圣人赏赐的宅子,还有他们夫妻这些年置办的田产,一辈子衣食无忧,就是他们希望孩子能过上的最好的日子,是顾家祖坟冒青烟,老祖宗保佑的结果。
顾秋东在这般父母的影响下,活的非常咸鱼,性情温和,为人憨厚老实,不争不抢。
偶然的机会被如今的太学监证收为弟子,可即便有了大儒老师,他读书也随心所欲的很,在仕途上没有丝毫上进心,最后在老师的推荐下,在太学谋了个博士的职位。
一干就是二十年,大有在这个职位上养老的架势。
到了他娶妻的年纪,师长好友们也提过不少出身好性情好的女郎,但秋东最后选择了一容貌平平的农家女。
最主要还是考虑老伯爷夫妻一辈子不曾与高门大户打过交道,想也知道其中艰难,做儿子的没必要让老两口临老了却感受一遭。
因着秋东娶了个农家女,保山伯府在京中更没甚存在感了。若非逢年过节宫中还有赏赐下来,皇后也偶尔会召见保山伯府的女眷进宫说说话,众人真的要忘了京中还有这么一户人家的存在。
可打从老伯爷的发妻在见着儿子娶了媳妇儿后便撒手人寰,老伯爷没熬几年也跟着去了,紧跟着秋东的妻子生下一子一女后又大出血一命呜呼,整个保山伯府就剩下秋东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更显低调。
低调的令人发指。
仅有相熟的几户人家知晓这一家子的为人。
因此传言一起,并无任何有分量的人站出来帮忙辩解,外界几乎一面倒的相信了从冯家传出来那话。
归根结底,还是人微言轻四个字。
外人眼见着宫里皇后数次召冯家姑娘入宫说话,太子又毫不避讳他对冯家姑娘的欣赏喜爱,他们自然没必要为了毫不起眼的保山伯府,去得罪冯家。
不趁机站出来踩上两脚,借此讨好太子,已经是有底线的做法了。
“何况,这世上明眼人本就不多,大多数都是人云亦云的愚夫愚妇罢了,因此勿要将希望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