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靠在引枕上,脑壳随着鹤华戳的动作来回摇晃,“嗐,他用得我给他接风洗尘”
“等着吧,他抵达咸阳城的那一刻,便会有无数人得到消息,然后拜帖跟雪花似的涌入府上,去给他谄媚行礼接风洗尘。”
“我才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不去。”
王离抬手从案几上拿了个果子,咬着果子道,“明日我是亚祭,是重要性仅次于你的人物,我还是留在宫里排练吧,免得明天出什么乱子。”
“你会害怕出乱子”
鹤华不信。
王离道,“当然怕。”
“这比上战场打仗可怕多了,我第一次上战场都没这么紧张。”
王离三两口吃下果子,侍女递来帕子,他擦了擦手指与嘴角,整理着衣物往鹤华的方向靠了靠,“我跟你说,我怕的不是我出乱子,我怕的是你出乱子。”
“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出乱子。”
鹤华斜了一眼王离,“明日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我怎会出乱子”
王离道,“你别把话说太满。”
“这几日一直在下雪,哪怕明日天气放晴,天气只怕也是冷的。”
“天气冷,便意味着地上会结冰打滑,若只是结冰,倒还没什么,可明日咱们穿的是礼服,又厚又重又难行,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在结冰的地毯上,你确定你能步步走得稳当”
王离提了提自己身上厚重的礼服,抬头问鹤华,“你确定”
“”
这还真没办法保证,但她早有准备。
鹤华悠悠一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说话就说话,骂人做什么”
王离有些不满,“我还没说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呢,你倒先嫌弃我莽夫之勇了。”
章邯从殿外走进来。
外面冷得很,侍女送上一个鎏金小暖炉。
“多谢。”
章邯道了谢,捧着小暖炉去火炉前烤火。
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他一边烤着火,一边向王离道,“少将军不必担心,公主已安排妥当。”
“”
王离一头雾水,“十一安排了什么”
底下烧着地龙,屋里又烧着暖炉,手里还捧着小暖炉,章邯身上的寒气很快消散,这才从暖炉的方向往鹤华的位置走过来。
殿内皆心腹,鹤华没有坐主位,而是与王离隔着小几相对而坐,章邯走到鹤华对面,侍女搬来小秤,章邯一撩衣袍,在鹤华对面坐下。
“公主遣我早早在台阶上洒了盐,雪遇盐便化水,祭祀台阶上的积雪已全部消散,只剩些许水渍在上面。”
章邯道,“我留了人在那里守着,每隔一段时间便再次撒盐打扫,只需再过两三个时辰,那里便连水渍都没有。”
王离一脸惊喜,“十一,不愧是你,连这件事情都想到了”
“没了水渍与积雪,厚厚的毯子铺在上面,能让公主走得稳稳当当。”
章邯抬头看鹤华,平日略显阴郁的眸子此时映了夜明珠的光,皎皎似月光,“明日是公主的好日子,公主必能一路顺遂,以皇太女的身份祭拜天地与宗庙。”
藏着月光的眼眸太温柔,隐而不发却也很晃眼,对上这样的眼睛,鹤华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世界的章邯。
那个章邯也是这样看着另一个她,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看着自己高不可攀的皎皎白月光,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触。
鹤华眉头微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好奇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好奇她的选择与归宿。
她是选择了最后埋葬自己的人
还是选择自己年少之际便嬉笑怒骂一路陪着自己的人
又或者说,她心心念念的,是那个亦师亦友永远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人
她不清楚她的选择。
尽管她们本质是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思维与经历,但另一个她比她多了两千多年的煎熬与磨难,还有生不如死的一段黑暗,另一个她是血骨生花,更是浴火重生,这样的她,思维已与她大不相同。
鹤华抱着引枕,回答章邯的问题,“我当然会一路顺遂。”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当然,你可是陛下选中继承人,你当然会安然无恙登上高台”
王离与荣有焉。
“承你吉言。”
鹤华打了个哈欠,“今天先到这吧,明日得早起,你们赶紧回去睡吧,明日别起不来了。”
最艰难的路,另外一个自己已替她全部走过。
现在的她,是站在她的肩膀上眺望四方,且试天下。
如果有可能,她想让她与她一起走这段通向皇太女之路的祭祀路。
皇太女的位置,也有她的一份。
王离与章邯离开内殿,鹤华梳洗更衣,这几日累得太狠,她刚往床上一躺,便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