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一样,这里是栎阳县令府邸,三进的小院子,根本用不上小轿,略走几步路,便能走出府门,车辇在门口等候,出了府门,便能上车辇。
省了不少来回换乘的时间。
出府之后,鹤华扶着寒酥的手,提着裙角上了车辇。
为了给栎阳的纨绔公子们来个突然袭击,鹤华来得急,纵马星夜疾驰来栎阳,公主的车辇还是后来送来的,让她出行时使用,毕竟是大秦公主,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非壮丽无以重威,浩浩荡荡的轿撵行驶在路上,尚未看到轿撵里的人,那种威威赫赫的气派已经让普通人腿脚发软,不用开路的卫士喊话,黔首们便已不由自主跪下。
“蒙毅,你也上来。”
鹤华坐上车辇,挑开轿帘,对外面的蒙毅招手道。
蒙毅颔首,长腿一跨,跟着上了车辇。
马背上的章邯眼皮微微一跳。
公主出行,路人回避。
章邯策马行在车辇旁边,轿撵内时不时有声音传来
“好可惜,今天不能一起出去玩了。”
这个声音是鹤华,外人面前颇有威仪的公主此时声音软软的,无意识在撒娇,“本来我都想好了,咱们今天去哪玩,可惜突然来了事,游玩的事情只能往后放。”
“无妨。”
男人的声音很平和,一听就是脾气很好的人,“政务更要紧。”
章邯眼皮抬了抬,莫名有些后悔今日的举动。
公主与蒙毅的亲密众所周知,不是他使些手段便能隔开的。
不能一同出去游玩,他们可以一起去处理政务。
公主协同出将入相的蒙毅去看黔首,会让黔首更加安心。
要知道公主有可能出尔反尔,但蒙毅不会,蒙家百年来积累的好名声以及蒙毅自身的洁身自好足以让黔首比信任公主更信任他。
这就是出身与名声的重要性。
将门虎子,简在帝心,别人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出生之际便已经拥有。
始皇帝的信任,公主的依赖,同龄人的敬仰,天下黔首的推崇备至
章邯眼睛轻眯,目光落在轿帘之上。
轿帘处隐约映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他们的关系显然极为亲密,少女的姿势呈微微前倾,手里拿着茶盏,眼睛却看着蒙毅,哪怕看不到她表情,也知此时的她必是笑容灿烂的,满心满眼只有对面之人。
“蒙毅,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少女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在嘈杂行路的声音里让人听得不是很真切,但那种快要溢出来的开心却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察觉得到。
章邯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该开心的,因为今日的公主很开心。
作为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他该为公主的开心而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块石头告诉他,此时的他并不开心,不仅不开心,甚至还有些闷闷不乐。
他希望公主开心,但不希望公主为旁的男人而开心,哪怕这个男人是蒙毅,是领着公主长大的长辈,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是对公主并无半点旖旎情愫的人。
他在庸人自扰,但他无法控制。
他就是这般卑劣又这般无耻,竟想取代蒙毅在公主心里的位置。
这显然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昨夜公主听闻蒙毅回来,披衣而起便夺门而出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那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蒙毅。
欢欢喜喜摇着蒙毅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对蒙毅撒娇。
在蒙毅面前,她不是野心勃勃的公主,而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
那是在他面前从不会出现的模样。
在他面前,她是进退有度的公主,是矜贵自持的上位者,她永远光鲜亮丽,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精致得像是假面人,套在公主的壳子里,优雅地发着指令,然后他去为她出生入死,等他办完事,等他重新站在她面前,她便会轻轻一笑,说上一句你做得很好。
公主与心腹,这是她与他之间的关系的最好的诠释。
章邯嘴角微抿。
“是啊,我是公主,当以政务为先,旁的事情都要往后放。”
少女的声音有些唏嘘,“以前我不理解,阿父为什么总是这样忙,可当我长大了,开始学着阿父的模样去处理政务,我便明白阿父为何而忙 。”
“一个小小的栎阳,便让我忙得脚不沾地,连续两三个月不曾休息好。”
“可阿父呢”
“阿父是始皇帝,坐拥天下的执政者,在他的世界里,有无数个像栎阳这样的郡县等着他去处理,在没有处理完政务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后放。”
“这样的阿父,哪有多余的时间来陪我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