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华抬手给嬴政斟了一盏茶,亲手捧给嬴政,“我只想要栎阳之地,在栎阳做一个小小的秦吏,若在栎阳做得好,阿父便提拔我,若做得不好,阿父便给我封君,将我束之高阁,可好”
嬴政接下鹤华奉的茶,却没有喝,只是随手将茶盏放在案几上,一双凤目瞧着自己面前的小女儿。
十五六岁的年龄,生机勃勃,意气风发,锐气到连自己的野心都是直白到不加任何掩饰的。
“栎阳,大秦旧都。”
嬴政声音缓缓,不辨喜怒,“定都二世,时年三十五。”
“十一,你要做栎阳县令”
嬴政凤目轻眯,目光落在鹤华脸上,“做大秦旧都的县令”
鹤华点头,“对,我要做大秦旧都的县令。”
“我知道栎阳对大秦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我还是要选它。”
“它曾是大秦的政治与经济中心,见证大秦帝国的崛起,更见证孱弱的秦地如何盛产虎狼之君。”
“大秦东出,大秦崛起,旧时的国都不再适应一跃成为七国之首的秦国国都,于是它被抛弃,成为宗室老臣的安置地,然后在思想陈旧的宗亲老臣的治理下越发江河日下,不复旧日荣光,以至于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它曾经辉煌一时,是秦国的国都。”
“但是阿父,我喜欢这个地方。”
“它就像贫寒人家里的长子,领着一群弟弟妹妹艰难过活,虽朝不保夕,却努力将所有的好东西全部给弟弟妹妹,在贫瘠土壤中养出惊才绝艳的弟妹。”
“弟妹长大,它却老了,它跟不上这个时代,被时代所抛弃,成为老人口中唏嘘叹谓的地方。”
“无人再能记起它,只有一些宗亲老臣陪着它,可陪着它的这些宗亲老臣,却也是造成它越来越无人问津的最主要原因。”
“阿父,我想做栎阳县令,想做大秦旧都的开启者,更想在墨守成规的地方开启自己的第一道政令。”
“商君迁都咸阳,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栎阳不再适合蒸蒸日上的秦国国都,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人故步自封,他的改革在这里难以推行,所以他选择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一座新国都,而不是将精力花在改造栎阳的事情上。”
“可是阿父,我想试一下。”
“栎阳能辉煌灿烂三十五年,便有它辉煌灿烂三十五年的道理。”
“我想看这个旧日国都重新绽放光彩,想扎根在商君放弃的土壤,推行自己开天辟地的新政。”
“因为我的新政与改革,是在商君变法基础上更加不破不立的存在。”
嬴政抬了抬眼,他垂眸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乌湛湛,脸上满是认真与诚恳,看着那双眼睛,恍惚间,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那一年的他,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不是最高的位置他不要,不是最硬的骨头他不啃,所有世人眼底不可逾越的高山,最后都会成为他的踏脚石,他踩着这些所谓的艰难险阻,一步步走在自己的帝王之路。
六合一统,废分封而改郡县,书同文车同轨,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一声令下,万里长城与灵渠在大秦版图缓缓铺开。
这些要几代帝王才能做到的事情,他短短数年便做到了,所以他为始皇帝,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为天地人鬼神之共君。
而现在,他的女儿走在他旧时之路。
嬴政缓缓伸出手,轻轻拢了拢鹤华的发,“既如此,那便做栎阳县令。”
“朕的女儿,必能让大秦旧都恢复旧日荣光。”
“陛下年龄不大,怎就开始糊涂了”
“公主上下嘴皮子一砰,便能让栎阳变得与咸阳一样繁盛”
“绝无可能。”
“信公主能让栎阳蓬勃发展,不如信我是东皇。”
“赠我三月秩奉,我便打个响指,让栎阳取代咸阳成为大秦国都。”
栎阳的一处酒楼,宗室之后肆无忌惮在雅间里肆无忌惮说着话,鹤华轻嗤一笑,竖起手指轻轻一勾。
如狼似虎的亲卫抬脚踹开房门。
呼啦一声,房门砸在雅间,宗室子吓了一跳,回神之后破口大骂,“大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连我的房间都敢闯”
“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宗室子骂骂咧咧,“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
身着劲装武服的男人踩着一地狼藉来到房间。
男人眉眼似剑,气质如刀,让人不寒而栗,宗室子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栎阳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他们怎么不知道
男人抬手,手中令牌出现在众人视线,令牌是錾金质地,祥云与海浪相配,上面以大篆写着令牌人的名字公主鹤华。
宗室子如被人扼住脖颈,瞬间失去所有声音。
亲卫搬来小秤一张,另一个亲卫奉上茶水半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