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要动用祭坛,祈雨。
帝城之祭坛,行天下大祭。
“大巫汝等在行天诛之事”守关神将大喝。
云端之上,身形最庞大的那尊鬼神吞吐云雾,身躯如牛,生独角,一张大嘴几乎占据了全身。目盲女子站在鬼神身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鬼神。
“吃了他。”
“轰”青色鬼神应声直冲大地,以身躯砸断山脊,大嘴深入地脉。再抬起头颅时,大地上只余下一道深渊。
另一边,八首八臂的天吴在军阵中横冲直撞,他每一次振臂,都将撕裂一方,留下一道血河
帝城外的大地无不是这番光景。
传令使走向四方,传达战令,可诸多城关要塞一动不动。
“大姐。”宴泫走上前,望向那名目盲女子。
“饕餮只能做到这了。”目盲女子开口,“帝京,鬼神无法伸展,能击碎关门,但终究无法踏入帝京之中。何况祭坛在帝城最高处,那个孩子真的有办法吗”
“您老知道的,那头赤龙来历非凡。”
“如此么”目盲女子喃喃。
远远的,所有人都听见一声吆喝。
“天兵降世捉拿妖物”
轰隆一声,帝京上方天穹开裂,天兵天将列阵云端之上,兵戈银甲,战旗猎猎,其中立于天兵最前方的魁梧身影看向大地上,青黑色七宝战甲,面现忿怒畏怖之相,左手托一方神塔,右手握一柄鬼塑。
他眼瞳倒映鬼神肆虐的影子。
巫,鬼神,如潮的灾民在其眼中皆为魑魅魍魉。
“咚”一声爆鸣,大地震颤,青色饕餮挪移至目盲女子身畔。
“那东西,不简单”饕餮沉声。
“我知道。”女子回答。
“还打么很危险。”
“为什么不呢我好久没看到一场雨了,哪怕是血雨。”她微笑。
混乱的城中,有人却在街道上漫步。
四处奔走的人们无视了她,如看不见,触碰不到一般从她两边分流开。
“这是我往年来前往祭祀的大道,那一日这条路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平视行走,与我伴行的巫得低头,行人也只能被官兵阻隔在两侧。”
“他们倒是争着抢着往我这看,像凑个稀奇物件。”
女子轻轻诉说。
黑色的纱从头顶垂落下,恰巧遮蔽住脸颊,黑纱上绘制这繁复的星空图案,再以火焰点缀。在黑纱正中心绘制着一个完美的圆弧,象征轮回不断,周而复始。
就连她的衣着都是如此陌生而庄重。
不再是代表巫祝的青衣,而是一袭玄色长袍,华贵如君,绣以金纹,再以金纹点缀太阳与月亮,金色纹路顺着日月的轨迹勾勒出树枝的形状,安放至衣摆下。在这身日月长衣下,苏月邻作为女子的身形都几乎被遮掩,见到的第一面不像面对一位巫祝,更像是朝拜一位君主。
监天司命举行大祭的祭服,唯有在那一日才能穿着。
苏月邻穿在身上感觉并不算舒适,哪怕这件服装的用料奢华至极。
但很别扭。
总有一种这并非女子服饰,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位男子的错觉。但这一点只有穿上过监天司祭服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可一个时代,监天司命只能有一位,司命们没法聚在一起交流穿着心得。
苏月邻一路缓行,微垂着头。
“鬼神将陪伴他的巫祝,直至巫祝的死亡,这是太古时代鬼神与巫的契约。”苏月邻说,“赤龙,你的不会离开是多久与契约一样,直至我的死亡吗”
“恐怕不是。”她的身后传来回应,有人帮她将长长的衣摆收起。
每一年祭祀,会有一位大巫跟随监天司命前往祭坛,这位大巫的职责便是提起日月的衣摆,让日月在下一年仍然巡守规律,不降下灾厄。
“那是什么”
“这场契约将持续至我的死亡。”
“哪个你”
“此身。”
“你是龙,一头龙难道活的会没有一名巫久吗”
“我倒是希望你能活的更久一点,算是私心。女孩,你要永远记住我当初说过的话,我们彼此皆过客,这个时代,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短暂交错。在这段交错里,我无法保证更多了,直至此身的死亡,护你周全。”
“交错之外呢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你所处的那个美丽壮阔的时代,君王并起,山河有灵,众生为了存续与命运搏杀,发誓要在命运刺出死亡前扼住命运的喉咙。那是我无法想象的光景,经历了现在我也想象不到。”
苏月邻停下了步伐。
“允诺我。”她说。
“何物,何事。”
“更改契约。”
“更改至原先之物,契约持续至巫的死亡。”
“做不到么”
“可以。”
“你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我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