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剑带来的死气足以磨灭任何“活着”的意志。黄昏般的色彩消失之后,这具身体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一头鱼,长满荆棘般的鳞片,头生巨角,双翅如羽翼,他坠下,体型足以比拟周边的山岳,能够想象他活着的时候翅翼张开该是何等的威严,但他仍是死了,没了生机,徒留一地干瘪无光的银鳞。
可怖狰狞的头颅被切开,断面还在燃烧,裸露出森白粗壮的脊骨,没有血,血肉呈现出被水浸泡的苍白肿胀感。
那巨大的眼眶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颗琉璃状的眼珠。这颗眼珠上跳动着的鬼火已经消失,盘踞在这具身躯上的东西走了。
曦剑昏剑收进剑匣,李熄安静站在这具巨大身体前,低着头。
暴雨狂躁,几乎成为溪流的水顺着祭坛上的纹路流向四面八方。
那东西借助一具珍贵的龙渊皇帝的身躯只是为了挑拨么李熄安沉思,扶在剑匣上的手不自觉地轻抚摩挲,粗粝的石质感擦过指尖,传来轻微的颤动。蕴藏了昏剑与曦剑后的黑石剑匣仿佛有了生命,它在呼吸,肆意摄取天地间的灵气。
“嘿嘿”突然,尸体开口了,在笑,冲着李熄安发笑。诡谲至极的笑声藏在雨水里,藏在云层中,阴冷又宛若来自九幽。
气浪荡开,金色的火圈以李熄安为中心扩散,震碎雨幕
他抬起头,盯着那正在发笑的尸体。
昏剑不会失手。
附着在这具尸体上的意志早已离去了,可展露在李熄安眼前的事实并非如此,尸体头颅上空洞如琉璃的巨大眼睛盯着他,那恶心粘稠的视线如出一辙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李熄安说。
头颅还在笑。
失去了身躯的巨大鱼头面向他,眼睛转着圈。
“嘿嘿,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怪物呢这九州复苏好像不过五载时光吧,你怎么会这么强啊,不对,应该说九州里面的你们怎么会这么强”
“龙渊也是,冰海也是,我以为我来的够早了,但你们之中都已经诞生出了足以匹敌真一的生灵,诸界历经千载都不一定会出现的祖,在你们这似乎不算什么。真难缠,欸,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答案么”
“哦”鱼头转动眼球,似乎带着些许趣味。
“这是九州。”李熄安淡淡地说,“你口中那诸界,比得上九州的一根草吗”
“可九州已经坠落了,不是吗辉煌被埋葬,成了如今世人眼中的残躯,山河都没了灵魂。你看,连我都挡不住,光是我一人,就可以在九州掀起巨浪,淹没大地,让死者吞食活人,化为我的营养。”鱼头扭动着,满不在乎地嗤笑。
李熄安没有再说话。
他发出无声的叹息。
“怎么了哑口无言了”鱼头促狭。
“不。”李熄安摇头。
“我觉得你说的对。”
鱼头空洞眼瞳中闪过一丝错愕,它察觉到不对。
但李熄安的手已经握住了曦剑的剑柄。
“九州现在太弱小了,各路大人们给点活路怎样给个千年万年,之后咱们再战。到时候随叫随打,公平竞技,打死为止。”那张淡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灿烂的笑容,“问题是你行么”
“现在的九州你都在怕啊。”李熄安笑意收敛起来,眉宇狰狞。
“躲在阴影里不断地试探挑拨,不是掀起巨浪淹没大地么太行现在如何了,被淹没了没”
他抽出曦剑,但并非
由他的手。
而是从天而降的狰狞巨爪。
太行八陉握住巨大的剑,金光由此冲天而起,刺破黑云。光芒太神圣璀璨了,鱼头空洞的眼睛下意识地畏惧,它感受到怒火,它没能将对方挑拨却成功将对方惹恼了。但它凭什么畏惧这具身躯如何与他本身没有丝毫关系,任由剑光将这具尸体搅碎它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下意识的惊惧后,它亦在愤怒。
蛟龙言语只有一个意思。
“你配么”
配么凭什么它不配还当这九州是过去那九州连一位祖都没有的界域,在星海里数之不尽,这蛟龙哪里来的勇气这样与它说话本质过不过得了些许机缘化蛟的小蛇,连龙都称不上的卑贱东西
鱼目陡然间森然,可它没来得及吐露心声。
太行八陉握着曦剑砸下。
“轰”
澎湃金云绽放,万丈光芒福泽八方。
它凭依的介质彻底灭亡,彻底消融在剑光中,连骸骨都没有留下。
那缕鬼火飘摇,奋力对那道漠然人影发出嘶吼“有朝一日,我必将降临于此,剥去你的鳞片,爪牙,双角,让你匍匐着爬行于脚下可我会留下你的眼睛,感激我的仁慈吧,我会让你亲眼目睹我君临世界”
嘶吼声还在回旋,那缕鬼火已经被曦剑的光芒吞没。
无与伦比的光围拢李熄安。
曦剑降下,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