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他乡家乡酒乡心乡(9 / 11)

如何承受得起这份命

当然,等到泥瓶巷那个孤儿渐渐长大,尤其是成为那个州城那边家喻户晓的西边群山大地主,老话和道理依旧不改,只是往往都会再添一句,是那孩子的爹娘懂规矩,晓得帮他们儿子早早起了一个好名字,平安,平平安安,名字越是土气,就越是能活人,同时寓意还好,这不才有了那个陈平安的后来造化,不但拿得起,还能留得住,“陈平安”这个名字,自然是有大功劳的。

陈平安凭借一座七显二隐的道教北斗阵法,遵循登山守一法,再以佛家手段消除五心。既是各自修道,又是自己为自己护道。

正如曹溶所说,少年大病第一是气高,因为血气方刚,易怒易嗔。

但是恰恰与天君曹溶所猜测的那个结果相反,背剑少年陈仁,是疑而非嗔,故而陆沉才说少年所背剑鞘,空无一物。

这种象征,正是寓意走出家乡的泥瓶巷少年,有过一种无比强烈的自我否定,导致心无定数、定理、定法,越来越自我怀疑。

陆沉见到的第一个“陈平安”,是裁玉山竹枝派外门知客陈旧。

第二个,才是现身合欢山地界,脚穿草鞋的背剑少年“陈仁”。

这是陈平安在作一场回顾。

昔年陋巷少年,曾经走一步看一步,想得很远很多,小心翼翼打量着整个陌生的世界和世道,贪生怕死,敬畏皆由惊惧来。

故而是“疑”。

大骊王朝禺州境内,一座律宗寺庙,每天抄经、偶尔看云起人间的中年书生。

佛家有言修戒定慧灭贪嗔痴,而律宗公认持戒最严。

但是一个借宿古寺、每天粗茶淡饭的儒生,每天在抄写佛教经书之余,却会同时修习道门雷法,在那山巅凉亭,还会演练佛门密宗一脉的真言。

消除的心,是什么心

是“贪”。

玉宣国京城,道士吴镝,作为撒网之后的提网之人,与仇家杏花巷马氏可谓近在咫尺。

而且陈平安故意火上浇油,此分身本就是七情之怒,故而能够凭此一点一点砥砺道心。

这才是真正的“嗔”。

堂堂隐官,差点将整座正阳山拆解得七零八落的落魄山山主,迫使在边界立碑,

偏偏在与正阳山是近邻、极有可能沦为藩属山头的竹枝派,当一个每个月俸禄才几颗雪花钱的外门知客。

这是一种根本不屑流于表面、无所谓旁人知晓与否却发自内心的“慢”

留在落魄山竹楼一楼既是休歇处、又是读书处的分身陈平安,负责搜集、记录、归档所有分身的一切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书桌上有八本册子,“书籍”厚薄不一、文字内容多寡各异。除了佛家禅宗、律宗、净土等诸脉,还有道教典籍的摘抄和心得,既有山水游记、地理志,涉及兵法、农家和阴阳家堪舆术等诸多“杂书”,更将全部分身在山下人间的一路人事与见闻,诸如此类,一一编订成书。如果将七显和辅弼二隐,总计九粒心神所附着的符纸分身,看作是在共同编撰一部书,那么留在山中竹楼的“陈平安”,既是总阅官,又是总纂官,属于编撰和批阅校书两不误。

是痴。

要将种种驳杂见识、学问,一一变成佛门所谓的善知识,要破无明障。

得知这些内幕和谋划,于玄大为叹服,啧啧称奇不已,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于玄问了一句题外话,“如此兴师动众,当真只是为了破境,重返玉璞”

陈平安说道“既然北斗注死。那么有仇不报,我就不是我了。”

既然不是战场厮杀,属于私仇,那就更简单了,杀人还需诛心。

于玄沉默片刻,没有丝毫杀气,老真人甚至察觉不到身边“年轻道友”的半点杀心涟漪。

于玄收敛心神,问道“还有第三层吗”

“有。子曰君子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陈平安点头道“还有至圣先师传下的六艺,加在一起刚好是九。用以调伏一颗道心,让真身不至于走火入魔。”

一幅幅画面上泄露了更多的天机。

道士吴镝摆摊算命,主要研究龙虎山道门科仪、辅以遍览儒家太常寺、祠祭署等典章制度,故而是君子六艺之“礼”。

知客陈旧,每逢钓鱼,就开始尝试以心算运筹,以术算之法为底色,深究商家和农家学问根祇。这就是六艺之“数”。

藏在秘书省藏书处的那位梁上君子,随身携带几本文庙借阅而来的古“文字”书,辅助群经、碑帖,专攻训诂,为“书”。

禺州寺庙内的中年文士,每天听着晨钟暮鼓,佛唱木鱼声,抄书时笔尖划在粗糙宣纸上,夜深人静听那泉水流淌入寺庙,云起风动松涛皆天籁,同时精研云门大卷与咸池,只要愿意竖耳倾听,人间何处不是宫商角徵羽故而是六艺之“乐”。

身材魁梧的大髯男子,貌若武夫实则地仙,除了佩刀还背弓,只是真正的“矢矢相连若连珠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