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倚天万里须长剑(4 / 9)

灵光乍现,从嘴里蹦出几个极好的道理。

至于老瞎子看待李槐,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反正就是万般顺眼。

需知李槐在老瞎子那边,既是“开山大弟子”,又是“关门弟子”。

陈平安耐心听过了李槐的言语,轻声道“你是有两个顾虑吧”

李槐嘿嘿笑着,挠挠头,“还是你最懂我。”

嫩道人颇为好奇,原本以为李槐就是怕担责任,才在老瞎子那边用了一个拖字诀。

陈平安思量片刻,缓缓说道“我觉得你暂时不收下那份馈赠,没有任何问题。”

李槐的担心分两种,一种是担心自己“德不配位”,细胳膊细腿的,一个儒家贤人的头衔,就已经让李槐战战兢兢。

再一个,才是真正让李槐不敢去面对的事情。是怕那大半个师父的老瞎子,与家乡某个老人一样,什么都留下了,然后在某天说走就走了,都不打声招呼。

李槐轻声道“可我好歹是个儒家子弟,还是齐先生的学生,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就因为自己胆子小,一直躲着,像话吗”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李槐问道“陈平安,你说的这个暂时,是多久啊”

陈平安开口道“等你哪天自己都觉得不怕了,下定决心了,就可以。”

李槐问道“那如果连蛮荒天下的那场仗都打完了,我还是心不定呢”

陈平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笑问道“那我也有两种说法,一种好听的,一种难听的,你想不想听”

李槐眼睛一亮,“先听难听的。”

陈平安说道“从你小时候第一天进入学塾念书起,齐先生就只是希望你好好念书,书上内容可以背了又忘忘了又背,但是努力二字不丢掉,长大以后,知书达理,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识得字看得书,能写春联能记账,让你爹娘觉得脸上有光,就足够了。齐先生就没想过你李槐要做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大人物,而我自从第一天认识你,就知道你是怎么个人了,说实话,哪怕是现在,我也不觉得在读书这方面,能跟小宝瓶,林守一他们做比较。”

陈平安还有句话没说出口,杨家药铺后院的那个老人,同样只希望你李槐的日子,就只是安安稳稳的。

而药铺杨老头的这份嘱托,是不需要说的,所以齐先生清楚,陈平安也明白。

此外,那场发生于两座天下之间的大战,何等云波诡谲,山巅算计层出不穷,李槐一旦投身战场,置身其中,以斐然、甲申帐木屐之流的心性和手段,自然就会拿出与“李槐”对等的棋子去兑子。李槐又心性简单,性格温厚,一个不小心,心境就会倾覆倒塌,即便人没事,老瞎子怎么都不会让李槐夭折在战场上,心呢而人心补救之难,陈平安深有体会。

只需一个小例子,在某处战场上,浩浩荡荡离开十万大山的金甲力士汇集成军,蛮荒天下即便在那处战场溃不成军,但是蛮荒军帐只要稍用手段,让那金甲力士“误伤”数十位浩然修士,或是数百上千的浩然兵甲锐士,恐怕如此一来,李槐这辈子都会愧疚难安,甚至一辈子都会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一场仗结束,熬不过去,李槐麾下的那些金甲力士,就像今天屋内书架上的那些书籍,成了摆设。可是整座浩然天下,偏偏都对李槐寄予厚望,你是山崖书院的贤人,是齐静春的弟子,是文圣一脉的再传弟子,你拥有那么关键的一股恐怖战力,为何不愿投身战场

即便李槐熬得过这一道艰难心关,开始强迫自己去接纳战场上的某些道理,不得不去做那些与圣贤书籍相背离的事情,不断告诉自己战场上刀枪无眼,妇人心肠不掌兵权,最终继续率领金甲大军,一路南下,那么李槐的未来人生,就像岔入了另外一条道路,可能会因此成熟,会更好,甚至可能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书院君子,但是,更可能会长长久久,难以释怀,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似乎道理都知道,就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但是这些话,这个道理,陈平安同样“暂时”不想与李槐掰碎了敞开了说。

人生路上,有时接纳一个极有分量的道理,哪怕这个道理再好,就是一个登山之人的背篓里增添了一块大石头。

会让人步履蹒跚,不堪重负,苦不堪言。

李槐疑惑道“这就已经是难听的啦”

陈平安微笑道“好听的,就是你李槐是我们文圣一脉的弟子,那就很简单了,从你的师祖文圣,到你的授业恩师齐先生,再到大师伯崔瀺,二师伯左右,三师伯刘十六,到小师叔陈平安,我们在先前那场席卷两座天下的大战中,都没少出力,论战功对吧,我们每个人稍微匀给你一点,也不算少了。”

李槐一脸错愕,随即闷闷道“还不如难听的呢。”

门口那边的嫩道人立马就不乐意了,你这个姓陈的,咋就这么焉儿坏呢。

当我嫩道人不存在是吧,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我家公子

咱俩划出道来,有本事就撇开各自的靠山,再去掉一些个虚头巴脑的身份,以及事后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