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花实(7 / 9)

翳然刚刚跨过门槛,转头灿烂而笑,“晓得了,尚书大人。”

马沅伸出手,“拿来。”

关翳然装傻道“什么”

与户部衙署当邻居的鸿胪寺,一位老人喊来了荀趣。

荀趣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小序班,照理说,跟鸿胪寺卿大人的官阶,差了十万八千里。

鸿胪寺作为大骊朝廷小九卿之一的衙门,本来按照六部衙门的调侃,就只是个放闷屁的地儿,只是如今随着大骊朝廷的蒸蒸日上,与别洲往来日渐频繁,鸿胪寺的地位就水涨船高,本来大骊的年轻官员,若是被调来鸿胪寺任职,都会视为一种贬谪,在官场极难有出头之日了,如今则不然。

寺卿大人神色和蔼,笑问道“荀趣,各部司的邸报准备得如何了”

荀趣恭敬答道“除了兵部那边依旧不愿松口,其余诸署都很好说话,比上次还要多出六份邸报。”

寺卿大人笑呵呵道“六棵墙头草,随风倒。”

荀趣只当没听见老人的牢骚话。

这位鸿胪寺卿大人,名为长孙茂,京城本土士族出身,也就是那个曾经在正月里自己门口苦等关翳然不至、就大骂年轻人不懂做人的官场老人,不过无论是岁数,还是官场资历,还有官帽子,长孙茂都比吏部关老爷子低一个“辈分”。

自诩当了十年的神童,二十年的才子,三十年的名臣,等到哪天告老还乡,还要多活几年,争取再当个三十来年的神仙,到时候便可谓是半生富贵老清闲的两全之人矣。

鸿胪寺是大骊朝廷从无更换地址的老衙门之一,所以显得格外占地广袤,菖蒲河的上游就在这边流过,所以衙门里边小桥流水,风景优美。在最近百年之内,鸿胪寺的历任寺卿大人,功绩之一,就是一个个顶住压力,绝不搬迁,绝不让贤。

长孙茂轻轻揉着手腕,带着年轻序班一起散步在河上桥道,河边松柏常绿,黛色参天,老人走在桥上,脚步缓慢,望向那些与大骊鸿胪寺差不多同龄的古木,忍不住感慨道“人之生也直,此物自长年,去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

老人跺了跺脚,笑道“在你们这拨年轻人进入鸿胪寺之前,可不知道在这儿当官的窝囊憋屈,最早的宗主国卢氏王朝、还有大隋官员出使大骊,他们在这儿说话,甭管官帽子大小,嗓门都会拔高几分,仿佛生怕我们大骊宋氏的鸿胪寺官员,个个是聋子。你说气不气人”

“崔国师在京城所有衙门里边,就数对鸿胪寺最冷落,来这边做客的次数,屈指可数,屈指可数啊。上一次崔国师踏足此地,还是那元嘉五年的冬末了。所以鸿胪寺的老人,每每被别部衙门拿此事说事,确实都心虚,有点抬不起头。那年冬末,卢氏王朝的一个小小郎官,就可以领衔出使大骊京城,当时我作为新上任的鸿胪寺卿,陪同他们游览至此,听见了一句话,把我给气得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差点没卷袖子跟他们干一架”

老人拍了拍桥栏杆,“如果没有记错,就是在这附近了。”

老人抬起手,高高举起,高过头顶,“那会儿的卢氏官员,是这么看我们的,是这么跟我们说话的。”

“边关的马蹄声不响亮,我们鸿胪寺官员说话嗓门再大也没用。”

“只要沙场马蹄如雷,你哪怕一个字都不说,就没谁敢胡说八道了。”

老人收起手,指了指荀趣,“你们这些大骊官场的年轻人,尤其是如今在我们鸿胪寺当差的官员,很幸运啊,所以你们更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运,还要居安思危,要再接再厉。”

老人双手负后,自嘲笑道“我那次算是憋出内伤了,一气之下就打算辞官,觉得有我没我,反正都没卵用。”

“在我给朝廷递交辞呈的那天,国师就出人意料地来到鸿胪寺了,我当时毕竟还算是这儿官最大的,就来这边见国师大人,我一肚子怨气,故意一个屁都不放,国师大人也没说什么,不劝,不骂,不生气,跟后来外界传闻得什么国师与我一番坦诚相见,指点江山,没半颗铜钱关系。其实国师就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只在国力强盛时,当官才算有滋有味,那么一国孱弱时,谁来当官”

老人没来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惜不是冬末,尚未大雪。

元嘉五年末的那场相逢,正值大雪隆冬,道路上积雪深重,压得那些松柏都时有断枝声,时不时劈啪作响。

那年国师在离开鸿胪寺之前,就是拍了拍长孙茂的肩膀,面带笑容,心平气和,与即将卸任的鸿胪寺卿说了一番言语。

但是没关系,你长孙茂不乐意当窝囊官,自有旁人挺身而出,你只管退隐山林坐享清福,文人袖手清谈,骂天骂地,大可以放心,以后的大骊朝廷,容得下你这样的书生意气。

长孙茂望向道路远方。

好像依稀看到了昔年一幕场景。

一个双鬓霜白的儒衫老人,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就那么离开了鸿胪寺。

长孙茂今天仍是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比如那年自己被卢氏官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