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很绣虎(7 / 9)

像是读书人的,喊先生。碰到手艺人,就喊师傅。

老人大概是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这小子识趣,总不好继续埋汰对方。

陈平安对此确实很习惯,半点不觉得窝囊。

轻轻跨过门槛后,双手笼袖,很快就停步,仔细打量起屋内的一切。

陈平安喜欢这里的氛围。因为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的龙窑窑口。大家默然,各司其职,所有该说的言语,都在手头。

就像一座避暑行宫,也未必欢迎某位大剑仙的造访。跟剑修的境界、剑术高低无关,不过是术业有专攻。

在春幡斋,晏溟,纳兰彩焕,韦文龙,每天算账都很忙碌,而那位避暑行宫的扛把子,米大剑仙在那边,桌子为何靠近大门当然是每天当那门神,做做样子而已。米裕心宽,每天还能喝个小酒儿,翻几本杂书,优哉游哉,就那么打发光阴。

所有的一技之长,其实都是一座小天地。

龙窑烧瓷的老师傅,肯定没有福禄街、桃叶巷那些大姓人家有钱,但是小镇富裕门户,如果要买瓷器,去窑口那边挑选“次品”,那就别拿捏有钱人的架子了,乖乖捎上几壶好酒,见了面,放下酒,开口说话,还得次次在姓氏后边加个师傅的后缀。

陈平安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当个木头人,约莫一炷香功夫,始终一言不发,才悄然离去。

老修士瞥了眼门口那边,觉得这个年轻隐官,还算守规矩。

在另外一处,陈平安发现屋内一拨人,好像精通长短术。

又一处,墙壁上悬有一幅幅堪舆图,练气士在对照文庙的秘档记录,精心绘制画卷。是在纸面上,拆解蛮荒的山河地理。

又一处,陈平安驻足良久,屋内修士脾气极好,虽然不像先前那位匠家祖师,没有认出陈平安的隐官身份,但是都有笑脸。

原来是计然家。别出商家,自成一脉。正在计算几条跨洲渡船的账目结算一事。

在鳌头山那边,刘聚宝所在府邸,这位皑皑洲财神爷,正在掌观山河,大堂上出现了一幅山水画卷。

他的妻子,已经自己忙去,因为她听说鹦鹉洲那边有个包袱斋,只是妇人喊了儿子一起,刘幽州不乐意跟着,妇人伤心不已,只是一想到那些山上相熟的婆姨们,跟她一起逛荡包袱斋,每每相中了心仪物件,可是难免要掂量一下钱袋子,买得起,就咬咬牙,看顺眼又买不起的,便要故作不喜妇人一想到这些,立即就开心起来。

除了刘幽州,还有两位刘氏供奉,雷公庙沛阿香和柳岁余。

还有两个外人,郁泮水,与玄密王朝少年皇帝,袁胄。

少年皇帝神采奕奕,“这个隐官大人,暴脾气啊,我很中意”

本事高,名气大,脾气暴,逮着个仙人,说干就干。

刘幽州嘿嘿笑道“我家里书房那幅画,这下子肯定老值钱了。”

柳岁余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单手托腮,啧啧称奇道“他就是裴钱的师父啊。”

沛阿香在看见画卷中那铁骑凿阵式的一拳,疑惑道“压境有点多了。与一位仙人厮杀搏命,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刘聚宝轻声笑道“郁胖子,是不是很眼熟”

郁泮水点点头,揪须眯眼,“手法很绣虎了。”

河畔,老秀才没有继续登山,而是让陈平安继续登顶,独自返回河边。

老秀才忧心忡忡,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不成”

礼圣点点头,将那陈平安一分为三之后,已经验证一事,确凿无误,与老秀才说道“早年在书简湖,陈平安碎去那颗金色文胆的后遗症,实在太大,绝不是只少去一件五行之属本命物那么简单,再加上后来的合道剑气长城,使得陈平安除了再无阴神、阳神之外,注定炼不出本命字了。”

礼圣停顿片刻,看了眼托月山上走在最后的那个年轻人,说道“是很可惜。”

老秀才憋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到最后,只是轻轻跺脚,老人唯有一声长叹,“那个知错不改的小鼻涕虫唉。”

礼圣说道“归根结底,不还是崔瀺有意为之”

老秀才蹲下身,怔怔出神,沉默许久,点点头,“其实更怨我。”

礼圣说道“不全是坏事,你这个当先生的,不用太过自责。”

白泽笑道“百志惟熙,道路很多。”

泮水县城。

先前郑居中分心来此没多久,傅噤就过来屋子这边,与顾璨下棋。

顾璨棋术一般,傅噤就用与顾璨棋力相当的落子。

郑居中坐在主位那边,对棋局不感兴趣,拿起几本摆在顾璨手边的书籍。

顾璨在白帝城和扶摇洲,修道之余,都会翻看百家学问和诸多文集,杂书看得更多。

比如当下郑居中手中两本,一本是绿格抄本的造大船估计工费之法。

一本是科举作弊写本,字小如蚁,密而不紧,疏朗有致。

这些书籍,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