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夜归人(1 / 5)

风雪夜里,一袭鲜红法袍随手打开山水禁制,走出一处洞窟,他站在门口,转头望去,崖刻“造化窟”三字。

芦花岛曾经隐匿有一头飞升境大妖的造化窟

举目远眺,大雪尚未停歇,雪花大如席,天地间有大美,已是雪中千里白,更兼月色十分圆。

先前陈平安做了三个梦,然后醒来,到底是醒了,还是刚刚入梦

当陈平安开门后,涟漪激荡。

这座风声鹤唳的海上仙家府邸,立即察觉到异样。

剑光,宝光纷纷亮起,破开夜幕,几个眨眼功夫,从不同方位掠向造化窟,围上来了十数位修士。

陈平安立即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法袍,鲜红法袍瞬间与白雪同颜色,再往脸上覆盖一张少年面皮。

陈平安伸手去接住雪花,好像需要借此确定是否还在梦中。

修士结阵,如临大敌。

一位元婴境剑修,御剑悬空,居中为首,更是神情凝重,就怕是那在海上流窜犯案的隐匿大妖,要在此孤注一掷。这些年里,海上大小仙府、门派的覆灭数量,竟然比大战期间还要多,就是那些从五洲陆地躲入海中的妖族修士作祟。

高冠老者身边还有两位年轻男女,亦是剑修,金童玉女一般,不当神仙眷侣可惜了。

三位剑修腰间都以金色长穗系有一枚玉印,古老篆籀,水纹,雕琢有一把袖珍飞剑。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人,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情了,竟是让陈平安有些不适应,握住雪花,手心清凉。

陈平安已经认出那三位剑修的根脚,芦花岛的外乡人。按照玉印形制去辨认身份,当是南婆娑洲大瀼水的宗门谱牒嫡传。

仅凭三人的今夜现身,陈平安就推断出不少形势。

芦花岛与那雨龙宗,是一处衔接倒悬山旧址和桐叶洲的枢纽重地,竟然只有一位元婴剑修坐镇其中,而且还是从南婆娑洲跨海至此,是不是可以说,天下当真太平了故而南婆娑洲不但成功守住了一洲山河,大战落幕后,犹有余力抽调修士跨海驻守那么自己这三梦,到底梦了多久,蛮荒天下的上五境大妖何在难不成都已被浩然天下绞杀殆尽不然雨龙宗和芦花岛这样的重地,必然有杀力出众的上五境修士负责把守,而且最少得有两三位。若是处于收官阶段,以飞升境大修士领衔,二三十位上五境联袂截断妖族去路,都不过分。

果然如崔瀺所说,自己错过很多了。

可世道到底是安稳了。

三位剑修都发现那少年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尤其是视线望向他们三人的时候,尤其亲近。

使得那年轻女子剑修下意识往老者身边靠了靠,那行踪鬼祟的少年,生得一副好皮囊,不曾想却是个浪荡子。

身材修长,头别玉簪,身穿白袍,只是身形有些不易察觉的微微佝偻。

瞧着约莫是金丹境气象。

元婴老剑修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以略显生疏的中土神洲大雅言询问道“何人”

少年却用桐叶洲雅言笑答道“桐叶洲,玉圭宗二等客卿曹沫,远游至此,多有叨扰。对造化窟神往已久,本来想偷偷来偷偷走,只是一个没忍住,不小心触发了禁制。”

一位芦花岛老人立即以桐叶洲雅言问道“既然是玉圭宗客卿,可曾去过云窟福地”

陈平安就等这个了,点头道“自然,云窟十八景都逛过。”

当年在避暑行宫,偶尔闲暇,就会翻阅那些尘封已久的各类秘档,对桐叶宗和玉圭宗都不陌生。

那位芦花岛老人笑道“既然曹仙师游历过云窟福地,那么理当知晓云门渡口处的烂绳亭,会常年摆摊了,亭外所卖何物老妪卖物有何讲究”

陈平安抬起手,手中多出一把玉竹折扇,轻轻敲击手心,嗤笑道“身为客卿,也会逛那坑骗外人几颗雪花钱的烂绳亭我丢不起这人。曹某人游历云窟福地,只去黄鹤矶饮三碗月色酒,再去云笈峰白云堆里睡一觉,拂晓时分,以白芦帚扫云,曹某人收拢白云入袖,没有那一斤的约束,次次三斤,价格还可以打六折,羡慕不羡慕”

芦花岛老人给唬得不轻,信了大半。尤其是这少年面容的桐叶洲修士,身上那股子气焰,让老人觉得实在不陌生。早年桐叶洲的谱牒仙师,都是这么个德行,鸟样得让人恨不得往对方脸上饱以一顿老拳。岁数越年轻,眼睛越是长在眉毛上边的。不过如今桐叶洲修士里边,好在这类货色,绝大多数都滚去了第五座天下。

大瀼水老元婴以心声言语道“虎臣,你先确定一下对方是不是妖族。”

一旁那个名为虎臣的嫡传弟子遵从师命,立即祭出一把本命古镜,年轻男子心中默念道诀,一手持镜,一手掐诀,轻轻拂过镜面,其声泠然,古镜铭刻有两圈铭文,两串金色文字开始旋转起来,流彩熠熠,“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反真”,“一轮明月蕴真法,森罗万象不能藏”。

陈平安依旧以合拢折扇敲打手心,仰头眯眼望去,是浩然六大照妖镜门类之一的素月镜。看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