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年轻朱敛(1 / 7)

清风城外,一处荒郊野岭的小山坡,一棵孤零零的山野桃树下,大眼瞪小眼。

柳赤诚狠狠瞪眼,不耽误伸手擦拭脸上的血迹。

柳赤诚身上那件粉色道袍,能与桃花争艳。

被拘押至此的元婴野修,显露真容后,竟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不过白发苍苍,面容略显老态。

出奇之处,在于他那条螭龙纹白玉腰带上边,悬挂了一长串古朴玉佩和小瓶小罐。

此人身形摇摇欲坠,依旧竭力维持站姿,生怕一个歪头晃腿,就被眼前这个粉袍道人给一掌拍死。

他这会儿的心情,就像面对一座菜肴丰盛的美食,即将大快朵颐,桌子突然给人掀了,一筷子没递出去不说,那张桌子还砸了他满头包。

他直到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的境从元婴瓶颈一路跌到了刚结金丹时的惨淡气象。

更奇怪为何对方如此神通广大,好像也重伤了问题在于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手吧

他也曾是雄踞一方的豪雄,数个小国幕后当之无愧的太上皇,喜好遮掩身份四处寻宝,在整个宝瓶洲都有不小气的名气,与风雷园李抟景交过手,挨过几剑,侥幸没死,被神诰宗一位道门老神仙追杀过万里之遥,依旧没死,早年与书简湖刘老成亦敌亦友,曾经一起闯荡过古蜀国秘境的仙府遗址,分账不均,被同境的刘老成打掉半条命,后来哪怕刘老成一步登天,他依旧硬是袭杀了数位宫柳岛出门游历的嫡传弟子,刘老成寻他不得,只能作罢。他这一生可谓精彩纷呈,什么古怪事情没经历过,但是都没有今天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对方是谁,怎么出的手,为何要来这里,自己会不会就此身死道消

柳赤诚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微笑道“我谢你啊。”

那“少年”容貌的山泽野修,瞧着前辈是道门神仙,便投其所好,打了个稽首,轻声道“晚辈柴伯符,道号龙伯,相信前辈应该有所耳闻。”

数步缩山河,呵吸结巨云。

说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山泽野修龙伯,极其擅长刺杀和逃遁,并且精通水法攻伐,传闻与那书简湖刘志茂有些大道之争,还争抢过一部可通天的仙家秘笈,传闻双方出手狠辣,不遗余力,差点打得脑浆四溅。

柳赤诚咬牙切齿道“耳闻你大爷。老子叫柳赤诚,白水国人氏,你听过没”

柴伯符硬着头皮说道“晚辈浅薄无知,竟是不曾听闻前辈大名。”

柳赤诚跌坐在地,背靠桃树,神色颓然,“石头缝里捡鸡屎,烂泥旁边刨狗粪,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修为,一巴掌打没,不想活了,你打死我吧。”

柴伯符纹丝不动,还不至于故作神色惶恐,更不会说几句忠心诚意言语,面对这类修为极高、偏又名声不显的闲云野鹤,打交道最忌讳自作聪明,画蛇添足。

柳赤诚开始闭目养神,用脑袋一次次轻磕着桃树,嘀嘀咕咕道“把桃树斫断,煞他风景。”

然后柳赤诚一巴掌狠狠摔在自己脸上,好像被打清醒了,笑逐颜开,“应该高兴才对,世间哪我这般大难不死人,必有后福,必有厚福”

柳赤诚站起身,从萎靡不振,瞬间变成了意气风发,挺直腰杆,抖了抖袖子,捻出三炷香,然后看着那个傻乎乎站在原地的野修,又开始大眼瞪小眼,“还不滚远点,耽误我烧香拜神仙”

柳赤诚突然深呼吸一口气,“不行不行,要与人为善,要以礼待人,要讲读书人的道理。”

柴伯符一步一步挪开,到了五六丈外才敢站定。

半点不憋屈,山泽野修出身的练气士,能够走到柴伯符这个位置的,哪个没点城府。

风雷园李抟景曾经笑言,天底下修心最深,不是谱牒仙师,是野修,只可惜不得不走旁门偏门,不然大道最可期。

柳赤诚敛了敛思绪,摒弃杂念,开始念念有词,然后手指一搓香头,缓缓点燃,柳赤诚看似三拜天地。

实则一拜对自己有传道之恩的白帝城祖师堂。

二拜古庙那位递出一剑的青衫儒士,剑术之高,浩然正气之醇正,生平仅见。

三拜方才那位天威浩荡的“中年道人”。

顾璨谨小慎微,御风之时,见到了并未刻意遮掩气息的柳赤诚,便落在山野桃树附近,等到柳赤诚三拜之后,才说道“万一呢,何必呢。”

柳赤诚默不作声,等到手中香火燃烧殆尽,这才恢复平时神态,笑嘻嘻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我这会儿心肝疼。”

顾璨根本没有正眼去看那野修,但是第二句话便可见本心本性,“留着做什么”

柳赤诚笑问道“顾璨,你是想成为我的师弟,还是成为师侄”

顾璨说道“这不是我可以挑的,说他作甚。”

这些年中的顾璨,如果是陌生人与之初次见面,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温良恭谨的读书人,是个有家教的年轻人。

只是顾璨与柳赤诚此次携手北游,朝夕相处,各自是什么德行,对方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