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门口,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
高山遥趴在门缝上,看着父亲红着眼眶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神色凝重。而哥哥,就站在父亲身旁,轻拍着父亲的肩膀说着安慰的话语。一脸做错了事表情的母亲,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局促地说着为自己开脱的话语。
当哥哥将母亲的手拉到父亲面前,覆在他手掌上的时候,父亲看了一眼哥哥,手指蜷缩了起来,但并未缩走。
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不是。
所以他才被遗忘了。
天黑了,又亮了。
世界不会因为谁而停转,哪怕谁的心灵已然崩塌。
第一天,似乎一切如旧。
父亲和母亲各自外出上班,他们各有各的家族企业,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什么爱情。
父亲受伤的,只是身为男人的骄傲。
他等着父母或是哥哥来和他对话,关于他自己。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再来找他。
他用蹩脚的手段来吸引他们的关注。
他不再做家庭作业,不再按时上学,不再参加课外才艺学习。他逼迫同学把书包放地上,腾出空间给他扔垃圾。他拿油性笔往前桌的白色羽绒服上涂鸦。用剪刀将和自己作对的男生的头发剪成狗啃式。
又一次大考,他的成绩排在年级倒数。
老师给家里打电话,他不知道母亲和老师说了什么,只是老师从此看他的眼神,也带了点同情。
父亲和母亲,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着他们的日常。
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谁也不用给他一个交代。
父亲拒绝和他视线接触,努力装作他是一个长了脚的空气。
在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父亲才会演出几分从前的样子,笑着叫他“小遥”。虽然旁人不明所以,但多少察觉出了父亲对他的感情变化,他和哥哥的待遇,不但在家中分化,就连家外面,也逐渐开始分化。
父亲总是满面笑容地和哥哥站在一起,而宾客朋友们不再主动向他打招呼。曾经殷切的朋友,也都远离了他的身边。
极少数时候,妈妈会给他一丝他们彼此都明白的温情。妈妈对他怀有一丝愧疚,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在书房里听见的“年轻时犯的一个错误”。即便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为了不让父亲以为这是前情未了,母亲在父亲面前,采取了和父亲一样的态度。
哥哥或许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偶尔眼神接触,高山遥都能从中捕捉到一丝怜悯。即便是混杂在九十九分的关切里面,那仅有的一分,也是怜悯。
那怜悯,刺得他遍体生痛。
很多彻夜不眠的夜晚,高山遥都曾想过,母亲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那个多年前就已经被辞退的保镖。
如果爱过,怎么能够放弃他,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要生下他。
还有父亲难道血缘,真的胜过一切吗
哪怕他心中承认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
最后,还有哥哥。
想要粉饰太平的哥哥,比从前更加优待他,那种处处为之的特意优待,本质是清楚彼此已经不在一个阶层,从高处俯视下来的施舍和关照。
自以为是的施舍。
他的骄傲奄奄一息,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变成一把把尖刀,反复将他扎透。
不过半年后,他的父亲就彻底厌烦了他故意惹出的众多麻烦。
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一个寻常的早晨,他和他的小遥被打包送往了偏远的三川县。
他甚至没有见到父母一面。
当他在车前错愕地抬头看向独栋别墅时,对上的只有哥哥在玻璃窗后不忍的眼眸。
不忍,那就做些什么啊
但高山寒什么都没有做。
他几乎是愤怒地瞪着躲在玻璃窗后的高山寒,就这样还能给人当哥哥吗
啊他在那时忽然醒悟。
原来,他们已经不算什么兄弟了。
在那个早晨,一直被他藏在心底的嫉妒,掀翻了压在上面的理智,从心脏里蓬勃生长出来。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司机。
一切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的东西被打包扔出了高家,陪伴他的,只有一条名叫小遥的狗。
真可怜啊。
这一次,他对自己说。
名为嫉妒的荆棘,盘踞在他心房上,旺盛成长着。
直到遇见解扬,开出罪恶之花。
“高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解扬啊”
有无数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但他从未真正回答过。
他永远也不会将答案宣之于口。
在消息蔽塞,居民贫穷的三川县,他进一步放纵自己堕落。
在冯小米和陈皮的助推下,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从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