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弹劾周律的原因, 是近期太仆寺开销过大。
文道礼愿意纵容周律,凡是周律开口,必定尽力满足。譬如他提出的改造京畿道牧场, 又譬如他非要给牧场的小吏穿上一致的服装。纵然这些事情听起来稀奇古怪,但是文道礼都一一应允了。这本没有什么好弹劾的,太仆寺总共就只有这么多的花费,文道礼愿意在周律身上多花一点,势必就会在别人身上少花一点,左右都是他们太仆寺内部的钱, 花在谁身上, 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最多,参一下文道礼行事乖张, 别的也参不了什么了。
但这回不同, 圣上特意吩咐岭南道那边进贡马匹过来供太仆寺挑选, 这是额外的开销。
进贡马匹也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这些马以后是要交给太仆寺的,京畿道牧场并不算太大,容纳不了太多的马。只多一二百匹,尚且还行若是再多个五六百匹,那牧场势必要扩建。一年扩建花费不了多少钱,可若是年年都要改良马种,岂不是年年都要花钱马匹喂养、放牧, 马旧的修缮, 哪样都要花钱。朝廷在太仆寺上面花的钱多了,在别的地方花的钱只能少了。
大梁的财政一向都是量入为主,简而言之一句话, 太仆寺超了预算。
刑部下面负责财政监督的比部勾检过后,几个御史再一合计,觉得不能放任圣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太仆寺优待。且三位丞相忙着办事儿又不在,所以才逮着机会联名弹劾周律。
这中间门自然有与建平伯父交好的人推波助澜的结果,更有心胸狭隘的见不得周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得了圣宠,各种乌烟瘴气的大有人在。
反正弹劾是弹劾了,但头一日圣上并未当一回事,甚至都懒得搭理这些御史。直到下一次朝会,他们依旧不依不饶,扯出了周律的事情,明里暗里指圣上偏心。
文道礼一人对峙好几个都不见下风,叉着腰,中气十足的与他们互喷,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是要把闹事的给撕了一般。御史节节溃败,后来还是死对头甄守文下场,才一下扭转了局势。
一群言官尚且不足为惧,加上甄守文,文道礼孤身一人,立马疲于应对了。
文道礼渐逐渐不敌,太仆寺溃不成军。
御史这边完胜,并理直气壮地表示,圣上最好收回成名,以后也需按预算办事儿,莫要心周律一人给太仆寺如此重的优待。
圣上被这群不长脑子只长坏心眼的人给气笑了。
就这么一群猪脑子,还在埋怨他为何偏心周监牧他当即喷道:“埋怨朕偏心朕倒也想偏着你们,可你们瞧瞧,谁又给朕机会偏心他一星半点儿”
当今看向陈御史。
这难事儿的祸头子,因好女色向来被圣上不喜:“陈大人还是先处理好府上的妻妾纠纷吧,内宅妻妾之争闹得满城风雨,你不觉得丢人,朕还颜面无光呢。连家宅都平不了,朕岂敢交重任于你”
原来他不得圣宠是因为这个可哪个男人不好色圣上自己都还有那么多妻妾呢。
娶了一个霸王媳妇儿、纳了四房带刺儿小妾的陈御史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他没想到圣上会把这种事情搬到台面上讲,真是太给人留面子了。
当今看向淮南候。
淮南候心道不妙。
当今挑剔地“啧”了一声,这淮南候除了嚷嚷正经事一样干不了,跟建平伯并称“废物”,当今看他一眼便觉得火气直往上噌:“听说淮南候与建平伯交好,如今他在守孝,你若实在闲着没话说,可以去建平伯府陪建平伯说话解闷。”
不不不。
淮南候退后一步,没必要,他跟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建平伯关系真没那么好。
当今又望向户部侍郎冯光屿:“冯大人一口一个太仆寺花钱如流水,也不想想你们户部每年有多大的开销,若开销大就是罪过,你们户部是不是都该排着队来朕跟前以死谢罪”
“”一直默默当背景板,不掺和众人争执的户部尚书郑秋玉好悬没被噎死。
户部的人除了冯光屿没一人说话,怎么就要以死谢罪了
郑秋玉不敢反驳,且他也不愿意给冯光屿那蠢货擦屁股,只见冯光屿那厮到了圣上跟前还是那样的不管顾,脱口便抱怨:“户部没本事,他周监牧有本事,让他赚钱啊,他说真有本事何必还要朝廷养着太仆寺”
圣上拉长了脸,已经有些生气了。
偏偏还有些不长眼的不依不饶:“若是连养活自己都不行,还称得上有什么本事不过也是寻常。圣上把他夸的天花乱坠,微臣几个却不大信,他若真有本事,且让他过来说说。”
当今气笑了。
他本想斥责冯光屿胡言乱语,颠倒黑白,但一想到周律给他的印象,觉得没准周监牧还真有办法。
心里存着试探周律究竟有多大本事的心思,当今忍下了怒火,决定待此事过去之后再找冯光屿麻烦,转而让邓春来叫周律前来回话。
好在今日周律正好在太仆寺与众人商议滇马配种可不可行。离得近,叫来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