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维此次生病, 是因夜里宫人大意,忘记关窗,而正正好又下了一夜雨, 着凉所致。早上起来那会儿便昏昏沉沉的, 结果宫人以为他贪睡, 不敢耽搁皇子读书的时辰,连哄带骗将人送去上书房。
到了上书房往冷板凳上一坐, 听先生念经,人就更加迷迷瞪瞪, 先生以为他调皮厌学, 罚站了一节课。
没等到中午,在上书房昏过去, 才被人着急忙慌送回余答应处。
余答应一听慌了手脚,打发宫人去请太医,好的太医自然轮不到余答应与道维这种不受宠, 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 来了一个值守太医,对方进来只用手一摸道维额头就知坏了。
这是高热多时,若不及时降温, 极有可能烧坏脑子的
忙给开了药叫宫人去熬, 又用冷水浸了帕子冰敷,双管齐下,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 道维的高热不仅没好,反而开始呕吐。
实在是道维身体太虚了,今儿又在上书房受了惊吓,三重打击下, 虚弱程度远超太医想象。
余答应急得不行,让两个女儿守在弟弟身边,亲自去主殿的钟贵人处求情,钟贵人出面请了医正过来,折腾到傍晚,道维总算幽幽醒过来。
见道维醒了,一直握着他手的大姐郭云先察觉到,惊喜的喊了一声。
整个偏殿瞬间活络过来一般,喂水的喂水,摸头的摸头,喊太医的喊太医,萦绕了一整日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道维手脚无力,被扶着灌了一碗黑乎乎又苦又涩的药汁子,又勉强用了一碗米粥,又换了身清爽的衣裳,面色还有些苍白,半躺在床上,听母亲和姐姐拉着他手说话。
二姐姐郭月皱眉道
“守夜的那两个宫人被钟娘娘叫人打了二十板子,送回内务府了。下午内务府送来了新的宫人,待你有空了再认认人。”
这就是低位妃嫔的现状,余答应,一个得了皇帝特许,亲手养大三个孩子的女人,住在狭窄的偏殿,连请太医都要经过主位娘娘的首肯,更不要说处理失责的宫人,训斥几句,罚跪两个时辰顶天了,想更深入的处罚,没门儿。
这也就是道维已经八岁,不能与母亲姐姐同住,早两年搬去了皇子所,若不然娘四个挤在这偏殿,进出还有几个宫人,转个身,头都能跟人撞一块儿去,想想就愁得慌。
大姐郭云端了一盏清茶过来叫弟弟润润唇,温声道
“钟娘娘叫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阿维你瞧着想吃什么,姐姐偷偷用小炉子帮你煮,想来钟娘娘那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是喜欢姐姐做的鱼肉丸子汤吗,就那个好不好”
听听,听听,身为皇帝的女儿,堂堂一国公主,没有自己的居所也就罢了,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在宫里是啥地位,公主就是啥待遇。
余答应这种只能住偏殿的妃嫔,只能吃统一食堂,没有点菜资格,没有单独加餐资格,也没有自己私下开火资格,偷偷用小炉子烧一壶热水润润嘴也就顶天了。
当然这属于没权没势的低位妃嫔现状。
对有权有势的低位妃嫔,比方说住在主殿的钟贵人,亲姐姐是三皇子生母,亲姐姐去世那年,是以四妃之一的德妃位下葬,母家更是安荣国公府,煊赫无两。
虽然出于种种考量,钟贵人进宫后只得了一个贵人的名分,可整个皇宫里,连皇后跟她说话也得顾忌几分。
待遇自然不同,就连这钟秀宫,也是为了让她住的舒服,内务府特意挑选的。还专门给她的偏殿里塞了余答应这个胆小怕事,在外头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讲的小乖乖,极力做到让她省心。
道维说“那就丸子汤吧,上头缀一点葱花,白中带绿,瞧着有食欲。”
大姐欢欢喜喜带人去处理丸子汤了,二姐想了下起身道
“我那里有几个闲来无事新绣的荷包,拿去给钟娘娘身边的几位姐姐,叫她们多担待些。”
毕竟这么晚了,她们这边还灯火憧憧,又是砧板剁馅儿声,又是葱花丸子汤的味儿,主殿那边即便钟娘娘深明大义不在意,下头宫人的嘴可不好堵。
道维闭上眼深吸口气,对底层嫔妃皇子公主的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体会,舔舔干涩的嘴唇,缓缓道
“辛苦二姐姐了。”
郭月语调轻快道
“这有甚好辛苦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屋内只剩下道维和余答应母子时,道维才注意到余答应正坐在灯下,细细缝补袖口,看衣服大小款式,该是他的无疑。
余答应见儿子看过来,温和一笑,用针抿过头皮,低声道
“娘给你这袖口内侧仔细再添一层细绢,又软又结实,保证谁都瞧不出。”
道维深深的叹口气,再一次见识了不受重视皇子的生活有多让人无语。
皇子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那些出身高贵的皇子的定例内务府不仅不敢克扣,还要想办法巴结。
到了道维这种小可怜手里,面上瞧着是一样的绸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