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最终被五城兵马司以“寻衅滋事妨碍公务”为由强行驱散, 当事人双方不欢而散,看客们意犹未尽, 回味无穷, 给坊间茶余饭后增添了许多话题,毕竟京中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道维送走了三叔他们,回城路上在茶寮稍作休息, 顺口就和同桌之人聊起来,几人说笑间不免提到了今早内城发生之事, 有个大胡子壮汉嚷嚷道
“方家夫人主意打的可真精明啊, 这就想把闺女赖给谢将军呢人谢将军是啥人年初那会儿陛下还想把妹妹嫁给谢将军, 还被谢将军拒绝了呢真当他们家闺女是啥香饽饽了我呸, 不要脸”
也有人说“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大家伙儿都说谢将军和方姑娘不清不楚, 现在流言满天飞, 可不就是谢将军坏了人家姑娘名声嘛依我看这笔账谢将军想不认都不行了,谢将军也是可怜”
当即有人猥琐的表示“可怜啥呀那方姑娘长的可标致呢,谢将军娶回家不亏,嘿嘿说不定他们方家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要不然凭方家姑娘出身还真没资格嫁进谢家大门。还有那谢将军估摸着也是心里门儿清, 顺水推舟,要不然他干嘛放着功劳不要去换人家姑娘性命傻吗”
话音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反驳,此人就被一股大力扇在脸上,只听一声巨响, 便见那人退后几步站稳, 从嘴里吐出三颗牙齿。
当即有人嚷嚷道“天子脚下当街打人,简直目无王法”
却见从后面走出个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身板儿消瘦单手执剑的男子, 剑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一看就不好惹。
众人当即做鸟兽散,连被打落牙齿的男子也只恶狠狠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撒丫子狂奔而去。
现场只留下躲在后厨瑟瑟发抖不敢出来的老板,和神色镇定始终没挪过地方的道维,以及那不知名剑客。
道维已经打量对方好一阵子,见状举起茶杯,态度友好的邀请“来一杯解解渴”
那人也不客气,在道维对面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就在饮茶的功夫,朦胧间露出一个下巴,道维好脾气道“方姑娘,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方映晴。
方映晴见被道维认出来也不惊讶,只淡淡打量他片刻,沉声道“是我小看你了,认真说起来,方某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山公子几番推波助澜。”
道维并未反驳,一只粗瓷茶杯在他指尖翻转,语气中还有几分探究意味“方姑娘何出此言呢”
方映晴盯着道维眼睛,认真道
“十三岁的探花郎,若不是出身敏感,名声早已传的天下皆知,在朝再野都是独树一帜的人物,哪能如现在这般寂寂无名,窝在翰林院当个小小的修撰,一辈子埋没在无穷无尽的书本里
可正因为如此,更加能证明你很有手段。我想,当初我一上山你便怀疑我的身份了吧后来把我交给杨回应该也有你的算计,甚至可以说如今的局面便是你一手促成的,而在这场游戏里,我只不过是你的搅动风云的工具,杨将军和谢将军才是你的目标。
你游离在他们二人中间,将两人耍的团团转,先保全了熊鱼山一干人等,后成功在无人注意之时以陛下都无可反驳的姿态顺利进入翰林院。而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此时杨谢两位将军恐怕还不知如今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吧”
道维眉眼清澈,语气真诚“那你可以试着和两位将军说说”
方映晴摇头“他们不会相信的”
道维耸肩“那你在我面前讲这些,又是为何”
方映晴将茶一饮而尽,握紧手中的剑,语气里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快
“就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若这个人是你我很高兴。这些年在家里父母姊妹依赖我,在外行走不少人信重我,有时我觉得能一直如此下去也挺好,我自认为有能力担起家中重担。
可更多时候我清楚的知道,这个秘密本身就很荒唐,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我每日都在思索将来东窗事发该当如何
如今终于事发,家里父亲恨我欺瞒于他,毁了他多年美梦,母亲一心想借此巴上谢将军,姊妹们更是觉得天都塌了,往日付出皆西流。
我无法给父亲凭空变出一个他想要的儿子,也无法说服母亲放弃不切实际的念想,更无法告诉姊妹们过去我为她们做了多少。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道维问“你想离开京城”
方映晴不意外他能猜到,点头应了
“正是如此,此时此景,家里容不得我,京城无我立足之地,母亲又因此得罪谢将军,方家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唯有我离开表明态度,才能叫谢将军网开一面,免于对方家出手惩戒,也能叫这场风波逐渐平息。
当然,我本人也想去外面瞧瞧更广阔的世界。十几年来长辈将我作男子教养,我有男儿的眼界和见识,才智上自诩不输许多庸碌男子,更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哪个男子后宅里汲汲营营。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道维问“想好去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