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上官婉儿的手,声音冷冷,“我意已决,裹儿封皇太女之事无需再议。”
“你若想辞官归隐,我便成全你,你若想削发为尼,我便给你盖一座恢弘的寺庙。”
“如此,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君臣之义”
“圣人糊涂”
上官婉儿悲怆出声,从身后侍女捧着的托盘里端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鸩酒,抬手往嘴里一送,将鸩酒一饮而尽。
李显微微一愣。
上官婉儿身体摇摇欲坠,“圣人这般糟蹋江山,婉儿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先圣人”
“婉儿苦劝无用,婉儿之过”
“你这又何苦”
李显终于反应过来,冲殿内众人大喊,“快宣太医宣太医”
婉儿尚且如此,其他人的反应可想而知。
在封建男权社会立一个女儿为继承人,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尽管如此,李显仍没有打消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的念头,他仍在积极为自己女儿筹备着一切,直到自己突然暴毙。
铜镜里的景象再次发生转变。
身着盔甲的男人抬手一挥,一呼百应。
又一次的兵变。
又一次的血流成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垂拱时期的李显还不是未来的皇帝,整日战战兢兢,活在恐惧之中,若不是韦皇后陪着他,他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哪还有后来的位尊九五
他又不是薄情寡义的李三郎,想立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妻子女儿为继承人真的很正常嘛。
太平慢慢垂下眼。
上官婉儿的眉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
但很开,她又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她抬头看太平,太平面无表情,于是她牵着太平的手,轻拍太平手背,“若是你,我定然不会阻拦。”
太平心脏漏跳一瞬。
李旦被幽禁,李显被流放,而太平呢,因为嫁给了武攸嗣,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完全避开女皇对李唐皇室的清算。
所以史学家们认为,女皇把太平公主嫁给武家人,就是为了保护太平公主。
而太平公主呢,也的确被保护得很好。
哪怕被赐姓武,她依旧以李家人自居,多次保护自己的两位兄长免受迫害。
铜镜画面一变。
太平轻装做侍女打扮,趁着夜色去给圈禁的李旦送衣服食物。
大概是因为自己杀了女儿最爱的女婿,女皇心中有愧,对太平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太平的人生,也因为薛绍之死而彻底转变,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夜之间长大,疯狂渴望权力,疯狂渴望主宰自己乃至别人的命运。
铜镜里的太平缓缓摘下帷帽。
之前的公主妆容清丽,眉眼天真,而现在,抬头看向高深宫墙的公主眉眼凌厉,野心勃勃。
像极了她的母亲。
那样的脸陌生又熟悉,上官婉儿轻轻笑了起来,“二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太平终于回神。
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她慢慢转过脸,去看握着自己手的婉儿。
那人此时也在看她,面上是她熟悉的温柔浅笑,一如小时候,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她都会拿到她手里。
“那么公主殿下,这一次,你还会以李家人自居,保护自己的两位兄长吗”
婉儿第一次对她用了敬称,笑眼弯弯问她。
“以李家人自居”
太平缓缓摇头,“不,我不单是阿耶的女儿,更是阿娘的女儿。”
她能理解自己为何要与阿娘针锋相对。
她爱极了的表兄死在阿娘手里,纵然再知道阿娘是为了巩固皇权,她心里还是怨的。
所以她不愿接受武姓,处处与阿娘作对,成为两位兄长的庇护伞。
可这次不一样,有铜镜预警,她知晓未来之事,表兄不会再惨死,横在她与阿娘之间的隔阂不在,既然隔阂不在,既然三兄都有立裹儿的想法,那么她又为何不去做阿娘的乖女儿
天下没有本该如此。
如果有,那便打破。
什么本该属于男人的东西,什么不能立女子为储君,阿娘都能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她作为阿娘的女儿,又为何不能以储君之尊鼎立于天地之间
薛绍死前的太平与薛绍死后的太平完全是两个太平。
薛绍活着时,太平吃喝玩乐。
薛绍死了之后,太平大肆包养男宠,开始染指朝政。
铜镜里的女人雍容华美,气势摄人。
她高坐轿撵之上,一次又一次出入宫门。
毕竟是被女皇不止一次夸过像自己的人,太平公主的手段可见一斑,女皇喜欢太平的聪明,时常与她商议朝政2。
但接受一个女皇已经是朝臣们所能容忍的极限了,这个被男人统治了上千年的朝堂,不允许新的女人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