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指着琥珀色眼睛的赫连瑞笑话他的眼睛若是再淡上几分,怕也是个西域人呢。
万贵妃便出自北方,据悉,祖上有西域血统,不过经过这么多代早已被大俞的血脉净化了,不想,在赫连瑞这里竟残存了几分。
本来就有那么一丢丢像,再加上这满脸的络腮胡子,又加上此番回来,赫连瑞更黑更精壮了,便觉得更像了。
安阳毫不客气地“嘲笑“”打趣”着,一如从前,毫无芥蒂,顿了顿,只又微微挑眉将赫连瑞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遭,道“怎么样这一行出海,可有收获不曾可有偶遇到几个美人鱼不曾”
安阳乐津津的问着,不忘调侃着,又一时有些埋怨道“二皇兄的心可真够狠的,一去这么多年,竟连一封信都不肯捎回来,你可知这些年来贵妃娘娘和若若有多惦记着你,还有皇祖母,这两年来一直念叨着你”
安阳一脸熟稔又埋怨的看着赫连瑞。
眼里满是重逢后的欢喜和雀跃。
她待他,一如往常,该取笑取笑,该嘲弄嘲弄,该迁怒迁怒。
一直到提到皇祖母时,神色这才略微黯了黯。
安阳在取笑在嘲弄在迁怒他时,他始终一直浅浅勾唇,垂目静静的看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每一眼,都无比的专注和眷恋。
直到看到她神色一黯,赫连瑞终于缓缓开口道“是我是为兄的错。”
安阳不过神色低落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道“自然是你的错,你个不孝儿,竟没让皇祖母见你最后一面,日后百年后皇祖母若是怪你,我可不会为你说情。”
“不过好在,你终究还是赶回来了,至少见了皇祖母最后一面,没辜负皇祖母白疼了你几十年。”
安阳端得个老气横秋,将赫连瑞从头到尾的“教育”了一番。
赫连瑞一直在留意她的神色,气色,脸色。
那日灵堂一聚,不过匆匆一眼,却已叫他触目惊心,肝肠寸断,竟瘦得跟个纸片人似的了。
后来,她又大病了一场。
他却无法亲临。
当年她感染天花时他下了江南,他第一次下江南历练,错过了她的病情,也错过了她的一生。
而这一回,他赶上了,却已没了资格。
她每一次生病,都是闯一场鬼门关。
何况,在生病时,整个人早已瘦成一把枯骨了。
是在此番回来后,他才得知这几年来,她受了这么多苦的,堂堂安阳郡主竟被他顾青山一弃三年,竟还被沦为那些贩夫走卒们的笑柄,于是,哪怕在孝里,他都忍不住气得翻墙而出,跑到将军府跟那顾青山打了几架。
如今看来,倒是将她照顾得极好。
气色恢复了。
脸上也有肉了,脸上已透着淡淡的粉。
却依然不如他走的那一年,那般珠圆玉润。
那个时候的安阳脸上还满是稚气,脸上肉鼓鼓的,如今一晃近四年未见,四年后的瑟瑟,她的瑟瑟出落得越发仙姿玉貌了。
却已是他无法触及的了。
“记得要多吃饭,多吃肉,肉只管吃,皇祖母不会怪你的,还有,药不许再私下倒掉了”
“你那些侍女们若管不住你,惯着你,回头我便将檎霜给送过来专门看着你”
赫连瑞盯着安阳依旧瘦弱的脸,一字一句细细嘱咐着,还有“恐吓”着。
檎霜是兴庆宫的大宫女,太后的贴身宫女,一等一的严厉细致。
不料,安阳却毫不惧怕他的恐吓,甚至嘴里轻轻啧啧了两声,正要反驳来着,这时,却见立在原地那道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终于缓缓踏了过来,道“殿下放心,将军府虽清贫,婢女倒是不缺,就不劳殿下费心到要惊动宫里头的了。”
那道声音低沉冷冽。
像是冬日里松柏上浸润了半月的雪,透着股子淡淡的凉寒。
话一落,安阳身旁身影一晃,顾青山不知不觉间已踏了过来,并肩立在了安阳身旁,忽而片头看向安阳道“郡主,到了该食用牛乳的时候了,莫要错了时辰,不然用得晚了,夜里又该闹肚子了。”
顾青山骤然这般开口说着。
言下之意竟是谈完了么
他竟下起了逐客令。
向堂堂二皇子下起了逐客令。
而安阳听了他这话后,一时愣了愣。
先是听到他那句“将军府清贫”,若非没有今夜的小鱼儿,安阳一准深以为然,然而得了那小鱼儿后,再听到他那句“将军府清贫”时,安阳顿时嘴上忍不住微微一抽,只觉得好个睁眼说瞎话,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简直说起谎来不带打草稿的,若非亲眼所见,安阳简直不能相信,关键,他连眼都不待眨的,这样看来还不知在安阳跟前说过多少瞎话了。
再是那句食用牛乳。
安阳明明日日是睡前食用半碗,这时辰分明还早着了。
简直越说越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