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独自坐进车里。
司机熟练地问他“贺总,现在去哪”
那里的每个人,都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
但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接到了贺淮礼难得主动打来的电话。
贺霄却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对,有一些必须要去的行程。”
现在有赋闲在家的贺淮礼陪她一起看了。
尤其是盛小月。
他已经做了一整年的噩梦。
司机替他将出差时带回来的纪念品和特产,送回那间他很少再去的房子,一次又一次。
他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然而坐在宽敞明净的诊疗室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默地坐着。
可盛小月忽然说话了。
“不行,哥哥吃六个,我吃三个。”童音稚嫩却坚定,“其他是爸爸妈妈吃的。”
口吻轻松的答案烙印在凝固了太多年的空气里。
他好像本来就不该有家。
始终以为拥有幸福美满家庭、以为自己拥有两个儿子的母亲语气惶然。
“酒店。”
他是个不称职的兄长,而盛小月是最称职的母亲。
他这样想着,更觉得自己的这声道歉卑劣。
他感到一种被遗忘了的落寞。
始终一言不发的贺霄,最后一次去心理医生那里时,终于开口。
贺桥是无辜的,盛小月也是。
所以他没有资格再回到那个永远洋溢着温暖灯光的家。
他刻意扭曲了那些明明很真挚的爱。
有人每天都记得要擦去灰尘。
因而不愿意再细想下去了。
盛小月和他的亲生母亲那么不一样,可她们都一样地爱他,让贺霄仿佛见到了离开多年的母亲。
他们之间没有交谈。
贺霄蓦地停下了脚步。
忙忙碌碌中,年关将至。
她们都有一双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
以前贺霄总是想,这些做法为了显得他爱母亲,显得他完全接纳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就像过去的许多年里一样。
混合着失望与不敢置信的深深难过。
被那些太过明亮美好的阴影彻底覆盖。
尽管有人再也听不见这句对不起。
坦白后的贺霄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住在家里,他主动搬去了酒店。
而如今,贺淮礼和盛小月正在恨他。
直到他走出商店,秘书主动接过那些印着花哨图案的礼物,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另一个相框里是三十年前拍下的全家福,尘土飞扬的街边小店,简陋招牌下衣着朴素的一家三口。
唯一错的人是他。
所以贺霄尽量减少自己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间。
贺霄从来没有主动拿起过这两个相框,直到今天。
好像这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盛小月还在笑着“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时候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想自己的妈妈。”
如果不是穿书,本就悲伤的故事会变得更加残酷。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记得的。
但他悄悄将纸巾盒放到了盛小月手边。
他的恨已经留在了过去。
一路上,贺霄看着车窗外一格格闪过的夜景,始终回想着那段简短却难忘的获奖感言。
荧幕的光静静在他们脸庞上闪烁。
片刻后,也像曾经那样,贺霄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边是一叠待处理的文件。
母亲一定会看哭的。
这天晚上,从公司回来的贺霄透过窗户,看见灯光暖黄的客厅里,电视机屏幕亮着,正是广告时间。
因为在某个寻常的下午,贺霄忽然告诉她和贺淮礼,其实在八岁那年,他并不希望父亲再婚。
他只是希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弟弟,变成一个没用的人。
后悔之余,贺霄也有一丝庆幸。
他走近了,手指触到略显冰凉的相框,才发现玻璃镜面上没有一丝灰。
他们唯一做错的事,是来到了这个布满积尘的家里。
接下来,他转身离开书房,找到一无所知的父母,对他们坦诚了那个不堪的自己。
贺霄没有勇气对他们揭开这件事。
电话那端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盛小月很久没有跟他说话,不曾回复他发去的任何一条节日祝福,不再打电话问他出差的那个城市好不好玩,也不再听着肥皂剧的伴奏,八卦地问他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这永远是贺桥比他做得更好的事。
如果他们知道,现在的“贺桥”已经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
两个相框全都干干净净的。
又或者,那不是一本书,也没有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