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支援北境,或者说,那是一封详具的名单。
名单之上的人,十中之七已皆在帐内。
那些人很快察觉到了异样,这异样来自于身体。
醒酒汤中有毒。
同时,帐外涌入了一支玄策军,一场血洗就此开启,凡入帐中议事者皆被屠尽,包括那名传递文书的亲信。
名单上未到的十中之三者,也早已被盯着,很快便被了结了个干干净净。
动手的皆是玄策军。
玄策军中虽不乏已归心李隐之人,但更多的玄策军当初曾执意北去与上将军一同抵御北狄,最终他们是被柴廷劝下的——这些人便是柴廷此番行事的支撑。
当初,柴廷之所以选择跟随李隐入京平乱,除了保全玄策军之外,更因他收到了一封密信……
那封密信来自上将军崔璟,信中令柴廷静待时机,并向柴廷揭露了先太子之死的真相。
而在这场行动前,柴廷向名单之外的玄策军部将揭露了这个真相——至此,众人方知,京中那位即将登基的仁者,是玄策府真正的仇人。
崔璟行事皆与李岁宁互通,李岁宁于太原北行之前,将一切事务交予了老师,其中便包括肖旻、长孙氏、柴廷等人的真正立场。
褚太傅与骆观临联手设局,骆观临便也知晓了柴廷的特殊之处,先前二人便曾暗中有过书信往来,这场血洗夺权之变,是骆观临与柴廷早就定下的计划。
为了尽可能地缩小动荡范围,一举拔除李隐的心腹势在必行。
血洗之后,柴廷便立刻在军中传开了“女帝尚在人世,荣王背负弑君罪名”的真相,加以玄策军武力震慑,顺利控制住了十万大军。
那十万大军未必能全部听从柴廷号令,即刻攻伐李隐,但今日那封《讨李隐百罪书》三日后便会传入岐州,届时天下人心震动,即便只是迫于形势,这支昔日曾听从女帝的大军也务必重新端正立场!
他们在柴廷的率领下,将会成为一把利剑,阻断李隐来日离京逃归剑南道的后路。
若说太庙中揭露李隐百罪,唯褚太傅可为。与柴廷联手一夕之间重夺十万大军兵权,则唯骆观临可为。
唯有潜伏在李隐身边多时,得李隐信重,一路随李隐率兵打入京城的他,才能精确无误地整理出那一封长长的名单。
“原来先生之手段才能,远胜本王所见!”李隐再次笑起来,眼底却一片森寒:“先生煞费苦心取信本王,取信本王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一刀又一刀,还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泄露吐蕃犯境,暗助褚太傅行事,阻断他与剑南道之间的通道,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林林总总……这些竟全是骆观临一人所为!他以为的那位骆御史,实则不知何时早已改换了另一副面孔心性,却仍以原本面容藏匿在他身边!
“难怪先生不演了!”李隐作恍然之态:“原是知道就要败露了!”
有些事可以悄无声息,但有些事一旦做了,便仅有这一次机会——助柴廷夺取兵权,这个消息一旦传回,骆观临在李隐眼中便会即刻败露。
他用自己的退路,换取阻断了李隐的退路。
并且他算准了往来岐州的时间,知晓今日必有消息传回,所以他备下了果刀,打算伺机对李隐下手……授玺将是他唯一的机会,这并非冲动寻死之举,死局已定,他只是要在李隐杀他之前,抢先一步主动出手。
本就是要死的人,纵未能得手,却也并不吃亏!
对上骆观临依旧凛然无畏的眼睛,李隐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先生为他人如此部署谋划鞠躬尽瘁,甘为疯子甘做死人……实在叫本王好生艳羡。”
李隐说话间,拔出了那柄短刀,而后猛然捅入骆观临腹部,用力推入更深处,直到仅剩下刀柄。
骆观临的面容因痛苦而变得扭曲,眼神却痛快淋漓。
何为设局?若不能断其后路,算得上什么设局。
他自决心离开洛阳,踏入此局的那一刻起,所抱着的便是必死之心!
入局者如不敢存死志,瞻前顾后,焉能成事!
他入此局走一遭,是为追随主公救人救世,既独身而来,便当独身而去,不必沦为人质使主公作难,不因想要活命逃亡而牵累任何一无辜者性命……这便是他的求仁得仁,此为得偿所愿!
看着李隐阴冷的脸和再也无法压制的情绪,他畅快极了,咧开满是鲜血的嘴,一字一顿道:“剑南道,王爷回不去了……某在黄泉路上恭候王爷大驾!势必亲眼目送王爷堕入阿鼻炼狱!”
随着禁军撤去钳制,骆观临踉跄后退两步,口中涌出大量鲜血,他在倒下之前,转头面向那些官员,声音嘶哑大声道:“骆观临随同徐正业起事,因一己之私酿苍生苦难,实乃罪大恶极……”
“却于寻死之际,偶得太女悲悯,因此捡回一条残命,并得太女教化……”
“罪人骆观临今次所行,如有错处,无关轻重,皆为我一人自作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