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让人送回宣州给李潼。
一名女护卫将信送下去后,折返时询问道:“殿下可打算动身回宣州?”
李容以一手撑着头,靠在榻中,疲惫地闭着眼睛,一名侍女跪坐在旁替她捶腿。
听得这声问,李容嗯了一声:“再等一等……”
今日那钱甚先生让人传话,道是她若想返回江南西道,他们会安排人手一路护送。
想到这些,李容轻叹了口气。
她固然可以回宣州,可如今这般局面,她又岂能抛下一切不管?
从前她可以不过问外面的争端,只在宣州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但今时不同往日,京畿易主,天下动荡……她身为李家公主,纵然不提担当,也已然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了。
此次皇权易主,与明后当年截然不同,明后虽称帝,却未推翻李氏朝廷,且其无子嗣,总有还政一日——而当年那般局面下,在李容看来,的确也没有比明后掌权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当年即便有许多人鼓动她出面,她却也不曾插手那场皇权之争。
而今卞春梁之乱,席卷得是整个天下,她不能坐视不理。
今日,太子的人已经来过了,言辞间依旧是希望她能够扶持太子。
李容看到这群人就觉得头疼。
她被扣在京师时,太子几乎隔两日就会登门一次,后面应付得烦了,眼见那少年人自己也很局促,李容直白地叹气道:【同是姓李,非我是不愿扶持殿下,实是殿下并无担当大任的能力,我若答应,反倒是害了你我与这天下。】
这话等同于“我也想扶持你,可奈何你全然不中用啊”。
好似个烂桃儿,叫人捏在手中,颠来倒去看了又看,再三犹豫,拧眉叹气,如何都下不去嘴。
彼时,那少年人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竟头一次有了光:【不瞒大长公主,我也这样认为……】
那一刻,李智竟有些终于被理解的喜极而泣之势。
少年人眼眶微红,很诚恳也很抱歉地道:【非是李智想来打搅殿下,实是圣人与臣子相逼催促,不得不来。】
那次相谈后,李容待这个便宜太子便只剩下了无奈怜惜,而不可能将其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说起人选,李容难免想到荣王李隐。
她与李隐乃是同父所出,接触不多,也没什么恩怨可言。
段士昂之乱,以及岭南及朔方节度使之死,荣王府已悉数否认与这两件事的牵扯,但在李容看来,这否认不过是面子功夫,各人心中自有评断。
但人人心中都有一处灰色之地,权势之争,从来不只有黑与白,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大多数人都乐得装聋作哑,接着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仁者。
李容唾弃此等人,但大局不是可凭心意去任性对待的儿戏,若没有更好的人选,她也会、也只能选择李隐。
若没有意外,李隐这一局本该是稳赢的。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意外”在……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个意外的少年女郎无一处不合她李容的心意,若非要说有什么不足,那便是那女郎非是生在李家。
李容好几次都不失荒谬地遗憾,为何那个孩子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这肚子怎就不争气呢。
遗憾之余,便又有隐忧。
如今各人心思已明,她当真不愿和那个孩子走到对立面。可她偏偏是李家公主,她父皇在世时对她极尽宠爱纵容,让她亲手放弃李氏江山,她心中的坎儿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但若常阔往死了求她、磨她呢?
再有个可能,万一对面拿岁安来威胁她呢?
她可以不管常阔,却不能不管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哎,是个人都有难处都有软肋。
宣安大长公主自顾为难起来。
想了又想,她干脆起身,给常阔写信。
她在京师的日子里,常阔可没少给她写信,她如今到了洛阳,也该给他去信报个平安,这叫礼尚往来。
况且,李潼几次来信都曾提到,宣州内外几次动乱,都多亏有常阔相助,有江都撑腰,才得以稳固住局面。这份人情,总归是要认的。
是以,宣安大长公主这封信写得心安理得,说罢了自己的事,自然而然地询问起岁安在北境的情况。
只是说到后面,笔下逐渐“无理取闹”起来,让常阔想法子把儿子从北境捞回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比她的命还紧要,如今她即便什么都不要,也要儿子平安活着。若儿子出了什么差池,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常阔,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她儿陪葬。
写罢之后,大长公主自己看了一遍,眼见癫得有模有样,遂才封入信封中。
次日,大长公主让人将信送出洛阳之时,京师卞春梁的传书也送到了洛阳。
卞春梁已将自己即将登基的消息广而告之,令各方入京朝拜,其中也包括洛阳。
这让如今身在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