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看向众人“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还请坐下说话。”
众人应“是”,分左右两侧在椅中落座。
至此,除安州与黄州之外,其余十州刺史皆在此处,虽动作有先后,但最终无一缺席。
常岁宁看向其中最年长的一人,两分关切地问“沈大人的病可好全了”
楚州刺史沈文双闻言,刚碰到椅子的屁股忙又抬起,立起身来,执礼回话“劳节使大人挂念下官已然痊愈”
常岁宁安心地点头“我本想着,待安州事毕,便带上江都名医登门探望沈大人如今沈大人病愈,那便再好不过了。”
沈文双心神颤颤,再次深深施礼拜下“岂敢岂敢劳烦节使大人”
若真等到对方上门,只怕等着他的便是药到命除,人死病消了
沈文双悔不当初。
此前,未有表态听命于常岁宁的六州,除了悬崖勒马的舒州,光州,申洲,以及摔下悬崖粉身碎骨的安州和黄州外,再剩一个,便是他楚州了。
正因此,方才自报姓名时,便数沈文双的声音最没底气,透着一股不安和心虚。
沈文双年过五旬,双鬓花白,并无大志向,毕生只致力于观望风向,以便做个称职的墙头草,在墙头夹缝中谋生。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待常岁宁并无敌对之心,只是热衷于谨慎站队。
从一开始,沈文双便密切地关注着各州动向,待各处态度稍明朗后,他算了又算,已知现有五州不愿认常岁宁这个新主,除和州外,其它各州也并不称不上多么心悦诚服,申洲他们还是很有些赢面的
于是他决定浅试一下装聋作哑。
但他到底与申洲等地不同,论起地理位置,相比处在淮南道西面边缘地带的申洲等地,楚州位于江都东北方向,出门不足两百里便是江都,背靠淮水,东临黄水洋,退路窄之又窄,真正是夹缝中求存。
所以沈文双不敢大意放肆,在面对常岁宁的传书相召时,他没有直言拒绝或是继续装聋作哑,而是矜持小心地选择了眼睛一闭,榻上一躺,就此装病。
因听闻常岁宁暗中遣了探子往各州探查情况,为演得足够逼真,骗过有可能存在的眼线,沈文双时常一整日都不下床。如此躺了三日,渐从装病成了真病,也算一种得偿所愿。
他让人频繁地向江都传报,第一日传曰“患疾”,隔两日传曰“疾未愈”,再隔两日“疾渐重”试图用频繁的传信之举彰显诚意,以求在局势明朗前,进可攻退可守,稳住墙头草的站位。
沈文双正待传第四封信去往江都时,忽闻安州传回丧喜参半的急讯丧为曹宏宣与盛宝明脑袋搬了家,喜为让他们脑袋搬家的人正是江都常节使。
沈文双猛然打了个寒颤。
再一听,舒州,光州二地刺史即将抵达江都城申洲丁肃虽没来,但却也没闲着,人在常节使身边帮忙递刀呢
如此说来,便只剩他一个了
沈文双垂死病中惊坐起,日夜急赴江都城。
先前他嫌楚州离江都太近,只觉这距离如同悬在头顶的刀刃;而今他恨二地相隔太远,不能叫他即刻抵达
沈文双日夜兼程,于昨日晨早抵达的江都,只比常岁宁快了一日。
此刻他站在那里,维持着躬身施礼的动作,额角都冒出了冷汗,他很是拿不准上首那女娃的态度,他该主动跪下请罪吗说自己是真病了把准备好的药方子掏出来卖惨或是将八十岁的老母搬出来求情
沈文双冒汗间,光州刺史和舒州刺史也略觉坐不住了,此前行径在前,要不要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想到这里,光州刺史下意识地转头,悄悄看了眼身旁的多年近邻、申洲刺史丁肃,却见对方正襟危坐,一脸从容,好似之前带头怒骂常岁宁的人不是他。
丁肃的底气很足,毕竟在汉江河畔,他已有过将功折罪之举,和光州刺史他们不一样。
丁肃自觉优越之余,回想起自己“弃暗投明”的经过,心中唏嘘而庆幸
他与安州刺史曹宏宣相交多年,往来密切,自常岁宁接任节度使后,曹宏宣便与他表达了对常岁宁及朝廷的不满二人一拍即合,又暗中联络周围数州,欲一同成事。
前期的谋划都很合拍,但当丁肃知晓曹宏宣搭上了卞春梁之后,却有些迟疑了,他认为与此恶虎谋皮太过冒险,但曹宏宣却不以为意,决心难改。
丁肃心中不定之时,他麾下谋士,却突然劝说他归顺常岁宁。
丁肃只觉听到了天大笑话他才撕碎了那常岁宁的传书
他觉得谋士疯了,谋士却突然与他认真剖析起了此中利弊,并与他道,如今不仅是光州刺史,舒州刺史也赶去了江都,楚州刺史则是一点指望不上的如今安州势单力薄,又欲兵行险招,实在不堪共谋。
丁肃冷静下来后,陷入了沉思。
谋士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念了两日后,丁肃才终于道纵然抛开一切不提,我与宏宣兄多年情义,怎能如此轻易倒戈,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