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无疑是荒诞的,可虞副将不由想到了有一次诊脉时,这位曹医士曾笑眯眯地道了句难得啊,来日谁家娶新妇,头天晚上还可以请大都督去压床哩。
彼时帐内除了大都督和曹医士,便只剩下了他和一名小兵,他与小兵短暂地反应了一下请大都督去压床是什么意思
噢
许多地方娶新妇过门前,会请一位童子去压床
所以大都督他
虞副将原本还不信,但一转脸,竟见同样意会了的大都督他神情不大自在。
那一刻,虞副将不由得肃然起敬不单是对守身如玉的大都督,也是对这位医术精湛的曹医士。
故而,此刻乍然听得这位曹医士口吐“喜脉”二字,虞副将的第一反应不全是质疑,而在下意识地认真思索但片刻也就有了答案,这种事有什么可思索的
童子何来呸,男子何来喜脉
“此喜脉非彼喜脉。”曹医士含笑捋着胡须道“大都督此时脉象不算平稳,但乱中含喜,可见是因心绪愉悦起伏所致。”
虞副将讶然“这也能从脉象上看得出来”
“这是自然,脉象可观心脉,人喜则心脉畅快”曹医士含笑看着崔璟“难得见大都督这般开怀。”
崔璟“”
被此人诊脉数次,他在下属面前已毫无秘密可言。
很快,曹医士和虞副将便被齐齐赶了出去。
“曹医士有所不知”出了大帐,虞副将搭上曹医士的肩膀,低声交代道“大都督向来少言,也不喜他人多话,往后此类与伤情病况无关之言,便不要当着大都督的面多说了”
说着,声音更低几分“再有下回,你私下跟我一个人说就行了。”
曹医士一时陷入了自省当中,真是事关大都督伤病之言,他反倒是不会当着他人的面多说的,论起保护伤患隐私,他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他每每拿来说的,那都是无关紧要的趣事而已嘛难道在医术之外,大都督看中的不正是他的幽默风趣吗
曹医士反省间,只听虞副将有些发愁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像咱们大都督这般轻易不开窍,一开窍便好似变了个人似得,半点也不精明睿智了,舍得将命都豁出去的在医学之上,算是个什么病”
“这个么”曹医士沉吟片刻“同思春疯或有异曲同工之妙。”
“思春疯”虞副将满脸疑惑“好治吗”
曹医士遗憾低摇头。
二人说着话走远,帐内,被初步诊断为思春疯的青年,正执笔认认真真地回信。
虽得了准许可写长一些,但崔璟仍有意识地约束笔下,待断断续续地写满两页信纸,便也搁下了笔。
饶是如此,这也已是他此生写过最长的一封信了,当然,先前那些废信不能算上。
信纸晾干后,封入信封内,被崔璟放进了一只木匣中,匣中另有一张张叠好的图纸等物,那些图纸或是他亲手所画,亦或是设法搜集而来,前后耗时已有月余。
他想,这对她抗倭或许会有帮助。
将匣子合上之后,崔璟即交到了下属手中,令人送往江都。
远在京师的褚太傅,也终于得以拆看了来自学生的信。
常岁宁给老师的回信更早于给崔璟的,且京师距江都更近,按说褚太傅早该看罢此信了。
想到此处,褚太傅即满身怨念朝堂在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乱,官员变动频繁至极,他这段时日太忙了,公务多如丝麻,下属蠢似菜鸡,他被这名为公务的丝麻缠缚住,死死绑在了礼部,一连多日甚至未能回府。
从前他闹上一闹,且还有些用处,可如今闹已不管用了,毕竟眼看就要被公务逼疯的人不止他一人。
眼看我要闹了不好使,太傅唯有更进一步,动用我要死了这一杀招,在礼部呻吟躺了半日,经太医看诊罢,斟酌着确诊为“应是操劳过度所致”,才终于被扶上轿子,得以归家。
回到家中后,太傅倒也果真一觉睡到了天黑,累是真的累了,年纪在那儿摆着呢。
动作迟钝僵硬地从榻上坐起身来,太傅张口就骂“这群人,肚子里那点墨水,全染那颗心上了,一个赛一个心黑”
他虽看似消极怠工,但该是他的公务从未拖延过,没法子,能力出众嘛。
但他平生最厌恨“能者多劳”四字,大家拿着同样的俸禄,凭什么把活儿都堆给他一个人干
太傅骂骂咧咧地起身披衣,老仆上前侍奉着,不时劝慰两句,或跟着骂两句,更多的是叹息“时局如此,上下都不安生啊。”
道州农民起义,朝廷接连派兵围剿,但派去镇压的大军前几日却又传回了败讯十余万乱军如今已据洞庭,士气极振,眼看要攻往荆州了。
提到此事,褚太傅拿苍老的声音道“今日早朝之上,有官员提议招安贼首,被那位圣人严词拒绝了。”
在圣人看来,这群乱军行事残暴,如若朝廷就此服软招安,岂非等同告知天下当今朝廷软弱可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