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老了,至高之位亦是至孤,所以才会这般困守旧事,与旧事中曾被她亲手放弃推远斩断的那一丝亲情。
这是好事
明洛看向前方。
至少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一路乘车来至寺中,半日忙乱安置后,待到午后时分,大多官员家卷多是疲累,便留在了禅房中歇息,以为明日的祈福大典做准备。
如此之下,寺中各处除了僧人与筹备大典事宜的官员宫人之外,便少见了闲逛的身影。
而一座禅院后的竹林中,此时却隐有妇人冰冷的讽刺话语响起。
“郎主久不归家,若非随驾来此,倒是难见郎主一面若是不知,还要当郎主在府外另有了家室儿女。”
男人语气克制“昨日秦氏之死,你我心中皆有笔账在,夫人又何必仍在此作出一副深受我姚家所害之态。”
“秦氏之死与我何干这数年来她请了多少医士,药石无医之下她乃久病而亡纵要怪,也只怪她福薄命中有此一劫”
裴氏因激动而面颊微颤“郎主要为她与我算这笔账,而我堂堂裴氏嫡长女过活成这般模样,族中那些庶女们竟也个个比我体面百倍这笔债,我又要同谁去讨”
四目相对,姚翼下颌紧绷,片刻后,才一字一顿道“从始至终,不体面的只有你的心肠而已。裴氏,不是我逼你下嫁到姚家的。”
听他竟出此言,裴氏怒得红了眼睛“姚翼,你受我裴氏扶持,我为你毁了身子再难有子嗣你凭什么指责我”
姚翼定定地看着她“当年你生下冉儿不久,因自己疑心过重,屡屡怀疑我与府中女使有染,不顾刚生产不久,便趁我不在府中,带人闯入我书房中对那女使动了私刑,借此在府中众女使前立威你是因多疑郁怒又产后受风之故,才落下了病根,怪不得旁人”
“你拿此说事,将责任悉数推于我身,又屡屡在冉儿面前提及,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生下她才落得如此地步,恨不能让她时刻愧责不安”
“这些年来,你自持裴家女身份,于府中威风做尽,人人皆对你俯首听从,百般忍让,你却仍不知满足须知我姚家上下不曾亏欠过你分毫”
姚翼话至此处,深吸了口气,语调平静下来“成亲多年,我自认未曾愧对过你今日我言尽于此,若你仍固执己见,将我姚家当作仇家看待,那不如便一别两宽,你自归你裴氏,做回你的裴氏嫡长女便是。”
裴氏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要与她和离
他要踢开她
她几近咬牙切齿“姚翼,你这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小人你凭什么我乃裴氏女,我阿父乃裴氏家主,你凭什么敢”
姚翼闭了闭眼睛,再不多言,忍无可忍地转身离去。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外,仆妇才上前扶住身形颤抖的裴氏“夫人,秦氏刚死,您不该与郎主再起冲突”
“你没听到吗”裴氏目色森冷“他竟要与我和离果然,他是打算将那私生女接回来了他这是怕我会对他和他心上人的女儿不利”
“休想他休想如愿”
“好啊,他自觉如今了不得了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他有几分本领,究竟能不能护得住那小贱种”
姚翼出了竹林小径,平复着神态,刚踏上青砖铺就的甬道,既见前方不远处,有身着武将官袍之人走来。
他认出了来人,神色一整,迎上前去“常大将军。”
“姚廷尉。”常阔有些意外会在此遇到此人,抬手还了个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骂骂咧咧
连自家婆娘都管束不住,还做得哪门子的大理寺卿,还查个屁的桉嘛收拾收拾回家挑粪得了
又打量一眼对方典型的文人身板挑粪都挑不赢
“想必这便是贵府的郎君了吧”姚廷尉看向常阔身侧的常岁安。
常阔颔首“正是犬子。”
姚翼斟酌一瞬,似闲谈般问“此次祈福大典,只贵公子一人随行吗”
“那倒不是,常某还有一女,此次也是来了的。”常阔说着,看向前侧方的那条岔路,立时露出笑意“巧了,说来就来了”
常岁安赶忙招手“妹妹,这儿呢”
姚翼立时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