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的神态出现了裂痕,眉宇间终于显出痛楚。
“阿鱼,你为何要信一个与你原本并无过多交集的人,而不信我。”
“云阳公主,不是真心与你相交的,甚至卫云红,也很可疑。你明明能感觉到的。”
林鱼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静静站着,或许是疼痛和失血的缘故,他的眼神有些虚弱,并不像往日那般锋锐。
“我以前与云阳公主交集不多,难道与你交集就多了吗”
林鱼指指这一栋竹楼“大人独居小楼享受清净,我平白背着三夫人的名头,受尽委屈。我们,一个月能见一次面吗大人与我相交,又何曾有过一分真心我是摆设,是空气,是任凭你料理的木偶。可我林鱼会痛会累会害怕会迷茫,你又何时问过现在再摆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真得没什么价值。”
“”
荣时的头上都是虚汗,再尖锐的箭矢都比不上此刻林鱼冷漠中带着拷问的眼睛。
夫妻离心则家宅不幸,顾揽月设计在先,云阳公主动手在后,两次挫折已经够了。他从未有哪天如此刻这般痛苦也如此刻这般清醒一个心意相合的妻子对男人来讲,实在太过重要。
荣时成人至今,头次低声下气与人道歉,眉眼收敛的姿态,仿佛任人宰割。
“以往种种,是我多有不对,我眼盲心痴,负你良多。夫人若有怨怒,尽管发泄,荣时,皆受得。”
他很难堪又很气恼,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一个犯错的人,被堵到墙角,忐忑等着宣判。
但林鱼,并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她不接这个话茬,也没忘了自己的来意。
她说“把荣炼放出来吧。”
“打一打训一训就差不多可以了,而且我去看他,他已经知道错了,该反省的也都反省了。”
荣时被吊的不上不下,一口气堵在心口,定了定神才意识到她转移话题。
“关三天并不算多,国公府的规矩素来如此。”
“那国公府的规矩也包括不教而诛”
林鱼的反问紧随其后“因为大人的严查死禁,荣炼懂事后国公府已经没有牌局,他不懂得这种行为具体代表着什么,第一次犯错,大人就这么罚他,这算不算不教而诛”
林鱼正色道“大人为何不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反应过激了呢若在平常你不至于此。”
“你会用一种更体面更周全的方式。至少不是当着公主的面,把孩子带走关进祠堂。”
林鱼对荣炼很有好感,她失忆后,不能出国公府便与荣炼混在一起。在她眼里,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实在极聪明又极懂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早熟早慧的孩子。
林鱼敢肯定荣炼刚被打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但即便这样,被荣时打到手肿,他却还在惦记着这个小叔。
但荣时,这个多少深情都可以视而不见的人真的是没有心肝的。
“你该亲自去把他放出来。”
荣时只是闷闷的叹了口气。
他是有点情绪,但不至于失控,教子需严是他一贯的原则。
至于当着公主的面发作,也在他的把控内。做给公主看,她下次自然会收敛。荣时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威胁到荣炼成长的事情哪怕是公主也不行。
“你不会是觉得我这次不给公主面子,你就会失去这个朋友了吧”
他苍白的脸上显出讥嘲的神情“不至于。公主生来居高,不会把臣属的愤怒放在心里,她只会略做描补以示宽宏,并依然故我,表示自己并不在乎。”
这是所谓天潢贵胄的体面。
林鱼看到他干脆又坐回去,嘴角的线条便绷直了。“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荣时“”
他的思维僵硬了一瞬竟然想不到怎么反驳。
罢了他微微闭了闭眼。他的状态其实很糟糕,勉强提着精神多说几句,现在浑身都是冷汗。
“明天,明天我就去。”
“随你,反正是你的孩子。”
林鱼转身走人,荣时忽觉不妙,“难道不是你的孩子”
林鱼猛然扭头,她没有讲话,可她脸上的质疑,清清楚楚写着,“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会有孩子。”
荣时被激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长青在门外等着,他察觉屋里动静不对,却不敢开口,却不敢擅入。等林鱼离开,才仓皇进来。
“三爷大夫,快过来。”
大夫匆匆忙拆开绷带,重新止血,一边忙碌一边叹息“静养,要静养平心静气,若是气血翻涌,创口便不易结合,多少药材都白搭。”
荣时强忍着不吭声,眼前阵明阵暗。他有点神思不属,眼前是林鱼的身影。
温柔而又恭顺的林鱼在他面前微笑,笑容逐渐扭曲撕裂,又融合,变成今天冷漠强势的模样。
大夫诚心赞叹,“这伤搁在军营铁汗身上都要鬼哭狼嚎,还是大人刚强。但您要好好休息,不然可就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