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只耳(1 / 3)

天色青,远方薄烟沉雾。

缥缈间,舟摇缕缕炊烟。

多变的天气,抵不过多变的人心。

长宴之上,原本胆怯,细嚼慢咽的百姓,渐显冲忙。

这冲忙,并不是在惧怕骤雨的到来,而是各个胡吃海喝的现状。

百姓敬酒间,掩盖不住昔日的落魄与悲凉。

酒碗在嘴角一沾,又极快放下的姿态,看似敷衍,实则也只是怕错过另一只手上的美味。

他们不但嘴未停过,手也未停过。

且还,皆不抬目,就连平视一下眸子,都未曾有过。

他们久久下沉的眸子,被佳肴满满得占据着。

如,饿上百日的乞丐;如,永远吃不饱饭的饿狗。

可,即便是这样,仍阻不了连连赞誉,声声恭维。

早已落座的暮云烟与王景弘,已看出了众百姓甚是异常的举动,但却无法深究。

在这样,人人都说好,人人都叫好,人人都歌颂的氛围下,又该如何去深究呢

难道,只因为众百姓的吃相难看,就要问个所以然是不是几天都没吃饭了

难道,要硬生生的让原本无拘无束的百姓,学会高门大户的优雅姿态

可,暮云烟与王景弘又细想来,众百姓能有这般狼吞虎咽的吃相,也可能是一种正常的表现。

因,心情好,而食欲大振,也并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更何况,当下好似人人都觉得极好,嘴中也都念着“好”,那自然也便是真的好。

甚至,不说上一个“好”字的人,绝对会成为这里的另类,无法再融入其中的另类

突然,远处又来了一众人,他们并非百姓,也并非官员,却规整异常,声势浩大。

他们中间,则是一顶甚是华丽的鸾凤彩轿。

那绛红色的轿子,一步步有力得颤动着。

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点缀得更加雍容华贵。

轿帘上印满了凤凰交织嬉戏的龙纹图案,一看就是要经过上百的匠师设计打造,一针一线都是那般的精致、讲究。

轿子的顶部,亦犹如宫殿的蓬顶一样的富丽堂皇。

轿顶正中心镶嵌着硕大而柔白的珍珠,即使在这时阴时晴的天气下,也能耀眼夺目,更显无价。

当轿子越来越近时,置地之声的重量和质感,再也掩不住十足得高贵。

这到底是谁的轿子

放眼整个大明,谁又能有如此的派头呢

郑和已站起,王景弘与暮云烟也起了身。

接着,众官员、众豪绅、众商贾,也陆续站了起来。

但,长宴上的百姓,却无一个人愿意起身,依旧在胡吃海喝着

或许,无论是怎样尊贵的人前来,都是与这些普通百姓无关的。

也无论何人来,都不过是另一场相互恭维,相互鼓吹。

谁是明镜

百姓,便是明镜。

所以,当下填满肚子,则是百姓们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这种满是美酒佳肴的宴席,并不是每日都有的,甚至可能这一生也只会有这一次了。

然,奇怪的是,轿子上并没有走下来任何一人。

只是,轿帘被多次掀起,而每掀起一次,又都是只露出一条极细的缝隙。

没有人知道,轿中是何人。

郑和与王景弘望着轿子周边的一众护轿之人,是迎也不是,坐也不是。

更是跪也不是,上前恭请也不是。

轿里人,其身份必然是极其尊贵的,他们也自是知道的。

他们也很清楚,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用得上凤凰交织嬉戏的龙纹图案,来妆饰轿身的。

可,又看看护轿之人,虽有当今圣上身边亲卫得那种肃杀之气,却也是无内官相伴的。

既,无内官在其左右,那也必定不是皇子、公主,更不可能是当今圣上本人了。

那又会是谁呢

郑和想不出,王景弘也想不出,暮云烟更是想不出

轿中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连发出一句声响,都未曾有过。

郑和一众人等,也仍旧站着,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轿身站着。

就这样,持续了良久良久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眼酸、腿微沉时。

就当所有人已多次垂下眼帘,又重新抬起之刻,轿中人竟猛然开了口。

“这长宴,虽粗俗不堪,但也是能值上很多银子的。可,这用来置办长宴的银两,到底是这几位官员、豪绅与商贾出得,还是在座的这一城百姓出得,就尚可不知了”

李姓官员闻言,又听出轿中人是位女子,便立刻变了脸色,大步凑上,“你是何人休要在此口出狂言,我又怎会让全城百姓出钱呢”

轿中人,并没有回话。

只因,轿中人已不需要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