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看见了姜府在潮湿雨幕里的轮廓,他松了口气,快步上前。他还未来得及敲门,沉重的院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他在沉沉的吱呀开门声中,赶忙向后退去,退到石阶下一层。
“夫人慢走。”家仆微躬身。
陈鸣衣略抬了抬伞,从伞下望过去。隔着倾斜的细细雨幕,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府门内迈出来。
她迈过高高的门槛,红色的裙摆晃动摇曳着,仿佛开出一朵盛大的红莲。
陈鸣衣慢慢抬眼。
在水洗的天地间,面前的女郎一身红裙,足下红莲在绽,身上有光影闪烁。一柄红伞却遮了她的容貌。
他将伞再抬了抬,纵使立在石阶下一级,也不能看见她的脸,只能看见一小截下巴。
直到人走到近处,他才惊觉失礼,向一侧避开,目送她一步步走下石阶。
他的视线莫名落在她的裙摆,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踩下石阶,裙摆潋潋,恍如梦境。
有那么一个瞬间,陈鸣衣荒唐地觉得自己早就认识她。
“陈郞。”家仆提点,“您的伞。”
陈鸣衣回过神,才惊觉自己手里的油纸伞不知何时朝一侧偏去,降落的雨滴落在他身上,让他的乌发染上一层氤氲的雨雾。
失礼的感觉霎时袭来,陈鸣衣赶忙竖起伞,遮住自己有丝泛红的面颊,压着尴尬,解释“孤本我已抄完,来归还。不知师父可在府中”
“在的,在的。”家仆一张笑脸请人进去。
丁香悄悄回头见陈鸣衣迈进了府中,她抿嘴笑了一下,嘀咕“陈郎这个书生就是今年的探花郎吧听说容貌极其出众,如今不知偷了多少贵女的芳心。可惜有伞挡着,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沈芝英闻言回头,望了一眼,陈鸣衣的身影已经隐在了雨幕中。
陈鸣衣鬼使神差地突然回了头。
从九霄而降落的雨幕温柔习习,在陈鸣衣抬伞的那一刻,沈芝英压了压伞面,转身离去。
陈鸣衣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沈芝英的眉眼。他静立良久,犹豫再三,轻咳了一声,向引路家仆询问“刚刚那位女郎是贵府何人”
上了年纪的老仆眼底蕴了一抹了然,他斟酌了言语,道“是我们六夫人的闺中好友,徐沈氏。”
不出老仆的所料,身边这位探花郎没有再追问,一路沉默地去了姜峥的书房。
身为外人,俞嫣不方便跟沈芝英去徐家。可她本来就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忍不住去想沈芝英可能遇到的麻烦,心里惴惴不安。她不方便去,就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徐家门外悄悄盯着。
若是真闹起来,她也就顾不得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了。一定要过去帮忙
让俞嫣意外的是,她派去的人半下午就回来送消息了。
沈芝英已经搬去芙蓉街的宅子了。
“真的”俞嫣欢喜地站起身。当沈芝英真的这么快解决了这件事,俞嫣心里既高兴,又有一点不敢置信。
外面下着雨,她有点不想现在去芙蓉街。再说,她也担心沈芝英刚搬过去正是忙碌的时候,便派了个侍女去一趟,打听沈芝英是怎样处理的。
沈芝英笃定自己会很轻松地脱身。
和离比起被休弃大概更好听些,可是她连嫁妆也不要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徐家。是以,她连和离都不执意。
只要能离开徐家就好。
她曾十分心悦徐思博的儒雅,徐思博身上读书人的书卷气吸引着她,又是个好说话的和善脾气,让她掀起春心涟漪。可是如今没了那些对徐思博的爱意,她冷静又清楚地分析着徐思博母子二人的性子。
徐思博是个很重孝的人。
她拿到放妻书的办法非常简单。
她打了徐思博的母亲两个巴掌。
她看着往日面目凶恶的老太婆恨得张牙舞爪,气急败坏地一句一句骂着她。
她忽然笑了。在俞嫣和怀荔练习跳舞的时候,她练的是剑。她杀过山匪,如今竟被这样一个矮瘦的老人刁难两年。
听着老太婆不堪入目的咒骂,她面带微笑,平静地说“您说得都对,我无子又不孝。您老人家应该很愿意替子写下放妻书一封,对吧”
“你疯了你这个泼妇你跪着给我当儿媳我也不要了”老太太挣扎着。
沈芝英笑得很轻松。
徐思博今日当职时,一直心绪不宁,且心里越来越后悔。他和沈芝英多年感情,又冲破一条人命的矛盾,终于结成夫妻,他应该更珍惜这段姻缘才是。
千错万错,他昨天晚上不该真的碰了别的女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归家之后就把那个小妾撵去庄子上,再不见她。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他又反思了许多。回忆着这两年的朝朝暮暮,想起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他一直是个孝子,对母亲言听计从。那些沈芝英遭受的刁难,如今被他重新回忆,想得越多,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到,母亲对他有生育之恩,他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