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同宝坐在八千大洋的福特轿车上,路过南桥路的时候,想了一下,对司机道“去少帅府。”
他打算再见一见那位少帅的姨太太,只因她跟他母亲长得太像了,平白无故,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想再看一眼,十二岁时,母亲就不在了,至今他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念念不忘。
昨日他已让人打听过。
这个少帅的姨太太,姓鱼,叫鱼露,如果不看字的话,那鱼余两姓,读起来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巧的是,这个姨太太的父亲,竟然与他同名,也叫同宝,只不过,对方姓鱼,而他,姓余。
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鱼同宝是贫民,住在贫民巷,听说早年家里开大烟馆,蓬莱大烟馆当年就是他们家的,那时候有点闲钱,不过这些年被鱼同宝败光了,日子过得十分贫苦。
也许只是相像的人。
或许只是恰好同名而已。
可是,世上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余同宝做生意多年,心知,巧合多了也是一种故意,也可能是一种“必然”。
他的疑心病,又让人去查。
但奇怪的是,他前脚派人去查,后脚鱼同宝家里就出了事,人去房空,有些消息,还是从邻居的嘴里打听到。
福特车向右,拐入通道花园洋房的石板路。
不远,就看到一个男子躺在地上,痛痛哎哎,旁边一个女人在低头抹眼泪,手里还揽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看到两人及地上腿断了的中年男人,立即想到,这很可能就是鱼同宝一家,走投无路这是投奔女儿来了。
可惜,被少帅府的人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
“停车。”余同宝让司机靠边停下,他打开车门,下车走近,能清楚地看到地上躺着的男人长相,待看到那圆脸小眼睛,他心里沉了下,接着又看向了鱼同宝的儿子,那个十岁的鱼蓬莱的脸,跟躺在地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脸……原来只有一点疑惑的余同宝,心下顿时疑窦百出。
他仿佛看到了熙儿。
但很快,颇有商人城府的他,露了一丝和善的笑意,一撩绸袍,走上前,道“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余某的车就在不远,可以载你们一程。”
……
少帅府里送走了总督夫人,立即有看热闹的人前来打听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连五姨太那边,都派了人过来询问。
少帅的姨太太被总督夫人遣散的事儿,那是捂也捂不住的呀。
很快就传遍整个小洋房贵族区,人传人,基本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的姨太太都知道了,议论纷纷,传着少帅的姨太太也不怎么惹到了总督夫人,被直接给遣散回家了。
五姨太偏厅几个打牌的,并不受影响,继续搓着。
“我说什么来着,这宠在了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二姨太见多识广,多少姨太太的爱恨情仇,她可不止见了一个两个了,“往往长得最美,最动人的那个,反而不长久,最后能活得潇洒的,都是深谙相处之道的人精子,人美,还得有心计,才能混得开。”二姨太总结道。
“这露珠儿也太惨了,刚还在我们这儿看个牌的工夫,这就被遣散了?为什么呀?唉,这才当了少帅姨太太月把时间,这就……”三姨太感同身受地哀叹一声。
命运啊,从来不由人。
“我听说是鱼露她父亲,哎哟,带洋人闯了云罗公馆,那洋人还强了两位小姐,杀了公馆的一个人,都说她父亲是汉间走狗呢,都传开了,我也昨个才知道,不过这个事儿,人少帅又不是娶正妻,纳个姨太太而已,没想到,还能传这么难听,看来啊,这讲究人家,以后连姨太太的出身都得讲究讲究了,啧,毛病多着呢。”六姨太搓着牌,说道。
“那鱼露就这么被白糟践了,赶出了少帅府,给多少遣散费呢?”二姨太手腕上的镯子与牌面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听说一块银元也没给。”六姨太道。
“不会吧?她可怎么办呢?小小年纪,真真可怜。”二姨太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八姨太黛香道“哪需我们发愁,她长那模样,总归有一碗饭吃,饿不着的。”只不过这碗饭可就没有少帅府那金碗里的饭好吃了,如今也不是黄花大闺女,嫁人也嫁不进什么好人家,只有一些舞厅窑子,花花地儿,她那脸才能换来口饭吃。
这乱世,女人想混口饭,极不易的。
只有五姨太打出张牌,说道“你以为贺少帅是个听娘亲话的乖孩子?我瞧着他对鱼露那劲儿,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定过两天人就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总督夫人亲自扔的遣散书,若要再让她进门,那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哪有人会打自己的脸面?”二姨太道。
五姨太哼了一声没说话,漫不经心地伸手摸了一张牌,“那就看着喽,嗯?小三元。”
“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