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我永远不会妥协。”(上)(2 / 6)

媒体以“隐藏在阳光背后的阴暗”为主题大肆剖析校园的暴力事件,一次次深度采访,一篇篇沉重报道,但暴力事件的缘由至今不明。

沉睡在床上的女生无法回答,关进监狱的男生的那句“不是我”苍白无力。

被监控拍到的录像里,是男生将女生推下楼的。

事件的主角,一个是俞澄央的哥哥俞樟,一个是祁衡的表姐佟夕琉。

因为各种报道心力交瘁的俞澄央一家带着所有家产去医院祈求原谅的那日,俞澄央第一次遇见祁衡。他站在纱窗边,一声不吭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女生。周围的大人没讲上几句就闹起来,对方无法忍受唯一的掌上明珠就此变成只会呼吸的植物人,有权有势的家境让俞樟死在监狱里也绝不只是空话。俞家父母痛哭流涕地拉着小女儿下跪哀求,仍旧无法取得谅解。

跪在地上的俞澄央抬起头的某一瞬间,和祁衡的视线相遇。

他的目光是小片空旷的宇宙,没有光,没有温度,没有传播的介质,定格一般波澜不惊。在那一刻,侵蚀到骨头的冰凉传来,俞澄央因为失去最爱的哥哥而熄灭的目光彻底沉下去,像刺骨的海水一点一点地弥漫,很久以后,俞澄央才明白那种情绪叫作绝望。

她和他,都在那一天跌入长久而窒息的黑暗中。

两年后她再次和他视线相遇的此刻,更深刻的清冷传来,好像无数哭泣的夜晚,生活被裁剪成万千的碎片,每一片都凝成一滴浑浊的眼泪。

俞澄央握紧手心,指甲掐进肉里。

可是对不起……

对不起这种话,我永远都不会说。

一旦说出口,就是对哥哥的背叛。

在哥哥成为众矢之的被万人唾骂的时候,在他被关进监狱已经两年的现在,我依旧不愿相信,在受伤时替我小心翼翼包扎伤口,寒冷时会弯腰温柔地替我系好围巾,收到无数告白信依旧会每封认真回复的那个人,会做出伤害人的事。

那些人朝他泼脏水,比泼了我更冷。

我永远不会妥协。

『叁』

俞澄央回到家时,接近八点。

她敲了几次门,里面才传来脚步声。围着围裙的爸爸手里持着汤勺为她打开了门。

“又忘记带钥匙了吗?”

“嗯。”

“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爸爸看着女儿从头发开始,浑身上下被泥水湿透,眼下仍未干涸,滴答地滴着水。俞澄央所立之处,甚至抬手推开的门上,都留下了污水的印记。

俞澄央弯腰换鞋的动作停顿片刻,继而回答了“社团活动时不小心撞到正在做清洁的同学而打翻水桶”这样的理由。

爸爸松了口气:“你不要像你哥哥……”

不要像你哥哥那样在学校惹麻烦。他是想说那种话吧?俞澄央敏感地抬眼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他不是你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吗?

爸爸被女儿盯得一愣。话到这里自然也无法继续,正好传来烧焦的味道,于是他转身回了厨房。俞澄央将脏外套放进篮子里时,听到他乒乒乓乓摆弄锅碗的声音。

经过客厅,回房间放书包时,看到妈妈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她似乎才醒不久,脸上印有睡痕,头发也没束好,额前掉出一缕头发贴着脸颊。

俞澄央走过去帮她把头发重新束好。

妈妈回头看了看她,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神采:“小澄,今天在学校见到你哥哥了吗?”

俞澄央扯开橡皮筋的动作停滞下来。

晚饭时,爸爸说要去公司加班,叮嘱俞澄央照顾妈妈洗脸睡觉。她闷闷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饭粒,没吭声。

“我跟你说话呢,都是大学生了,还这么不懂事……”

“知道了。”

俞澄央听见爸爸的叹息声。

于是,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补充一句:“您放心吧。”

爸爸被女儿的笑容搞得不自然,他还想说什么,视线又落在旁边正把一副碗筷放到空位的妻子身上,等他再将目光收回到女儿这边时,只对她说了一句“照顾你妈妈吃完药后记得看书。好不容易擦线过了U大的投档线,要不是我拜托别人,你怎么能分到会计系?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我花那么多钱给你交学费是图什么?不要跟着别人玩物丧志,不然等将来毕了业连工作都找不到时哭死你,要珍惜机会知道吗?”

但爸爸是托谁打听的呢?想起当初他一副信誓旦旦“只要填了就能被录取”的表情,有一瞬间俞澄央想问,却又作罢。有些事在邻里的那群中年妇女中早就窃窃传开,不想去深究。

或者说,她害怕深究。

俞澄央把妈妈扶进房间,客厅传来关门声,是爸爸出去了。而听到动静的妈妈却从床上精神满满地坐起来:“是不是你哥哥回来了?”

俞樟离开后,原本一直以头脑、相貌都一等一好的儿子为荣的母亲始终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