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 2)

卯时,晨旦未出,天边丝丝缕缕红霞混着尚无消散的星辰,街上就已聚集熙熙攘攘的赶市者,支了木架子,铺了白绸布,远看金簪手镯雕得一个比一个精胜,也不知是真是假。

街头老伯放下担子,手腕翻飞,持着小铜勺往石板上浇出一个赤橙色糖人,穿好竹签立插在一旁。

满脸横肉的虬须大汉也理好了摊子,小摊梁顶上的挂钩,砧板上都挂放了不少血淋淋而新鲜的生肉。

茶馆开张了,街巷充斥了店小二大声的吆喝,讨价还价还有铜银碰撞的清脆响声。像是哪里都甚是热闹,惟酒楼拐角处那摊位清冷萧瑟,一张铺了深蓝破布的木桌,桌旁竖了面白旗,白布黑字,一个龙飞凤舞的“卜”字伫立中央,还有一张发出嘎吱响的木椅。

小二就着衣裳擦去满手油渍,在店门口一脸嫌恶地瞅着椅子上那人,心念道真是可惜了天生一副好皮囊,这没钱没住的,估计是羞于讨饭,才来做这生得厌的江湖骗子,还腆着脸来这儿借门面。

椅上那男人把玩着酒壶一脸无聊,不谄媚拉客却也不自作清高臭着脸,桌上只摆了一本民间妖魔鬼怪的传说故事,没有铜钱龟甲,也没有八卦和月牙石。

风卷了地上脆生生的枯叶子,翻开深色桌布上摆着的泛黄书簿,也轻轻掀起了卜算摊前一名女子的灰色衣角。

女子披着一头玫色长发,赤着足,包裹身体的只有一块估计是从染坊捡来,被丢弃的黑灰色烂布,布底端皆是被撕裂得坑坑洼洼的痕迹,还挂着不少长长卷卷的线头,遮不住的白希小腿合着精致双足露出来,脚尖带了些泥土,通红通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路边碎石子磕的。

男人靠在椅上扫一眼便知风尘仆仆的人脚底一定满是水泡跟划伤,见她两手扯着黑遮布眼帘低垂的模样,一望而明这女子必是身无分文。

但男人还是微笑着倾前去问。

“姑娘可是要占上一挂?”

女子见他不似刻意兜搭轻薄,虽穿得一身粗布衣衫,眉弯浑如漆,眼含寒星,高鼻薄唇,腰间系的一根浅色腰带几乎被那一头不束的银白长发挡住,然整个人显得闲而不颓,散而不乱,随而不脏。

初识的印象虽然较好,但女子似是不愿止留,于是错开男人的摊位向前缓步离去,一步一膝弯地跛着脚一如七十老者,或如生甫一月的小孩。

男人见之虽步行跌跌撞撞,却亦非逃亡者,便扶椅起身,道了句:“姑娘留步。”

那女子顿了片刻转过身来,张了张口有些艰难地启唇发出声音。

“我……没钱。”思而继续补充,“一文也没有。”

女子声有嘶,如是久不语而造成的吐字不清,音也是甚小,亏得男子这边环境也算清净,嘈杂闹喝像是被隔去了许远,便也能闻清姑娘说的是什么。

“无碍无碍,现下生意也是萧条,姑娘若不介意,便在十某这赊上一账吧。”

男子明眸皓齿,笑起来温润暖和,一双湛蓝瞳孔像是女子儿时见过的,绽放时期的雪山冰莲。

女子一想,这十姓郎儿虽说赊账,却未言何时归,自己卜上一卦便远离此处,天大地大,难不成这男人还会啬到为了几文钱追她个天涯海角?

“你什么都能算?”

“自然。”

……女子便默然良久,神色淡淡的,说着:

“那便替我算算……我大限何时将至吧。”

耳畔还残留着女子仍旧沙哑,却不难听出本音婉转之声。十郎坐回那好像摇摇欲坠将颓的椅子,抬眼回道:“姑娘还未给在下生辰八字呢。”

“民女无名无姓,生辰未知,八字未知。”

十郎有些为难,“这……就难办了啊,在下卜卦多年,还未替无生辰八字的人算过呢。”

女子了然,稍稍低了头,胸前长发也跟着直垂下来,她像是早明此终,便对十郎道了谢。

“谢谢师傅了,民女亦是无心路过,占不出,便算了吧。”

女子转身抬脚,脚底被划出的伤痕和磨出却又被挤破的血泡疼到钻心,地上已经被映了星星点点的浅细血斑,很疼,很累,却并不欲止。

十郎伸手作挽留,那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尚差几寸触碰到女子的袖布。

“姑娘莫急。我需的生辰八字并非凡人所指的那‘出生时的甲子历期’,姓名也无需出生前后诸亲或神棍赐的名号。”

“那你需要什么?”女子问。

“一人之生,何以为生?一人气息垂死而为恩公所救,算不为生?重生亦生,几死而活亦生。人谓生之义各不同,有女将见爱一刻定为生,有才将功成名就一刻定为生。姑娘何必结于自古为定而刻板的生辰?”

女子摇摇头,“我不懂。”

十郎一笑,“意思是说,凡是人值得纪念的那一刻,皆可定为生辰,且每个人对此的定义不同。譬如姑娘濒死却被人救起,那么那一天可做生辰;譬如姑娘遇见将倾尽一生所爱的人,那一日也可为生辰。”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