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在家乡竟没有倾心之人？”

绯世听见这话脑中不由得浮现出陆少崖的模样，她也顺势坐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有的。”

“是个十分勇敢的将士，也很聪明，从小就对各种兵书读得通透。”绯世的双臂环在膝头，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河水之中倒映出的点点星光，就像是她离开任安的那一晚陆少崖的眼睛里流淌着的星光一般。她痴痴地看着，低声道：“不过人很倔，与肃哥哥那般明月清风的性子相比，少崖更像是狂风骤雨。”

这是她在离家后第一次想起楼白肃，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令绯世的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其实楼白肃与夏至临，均是丰朝贵公子中令人喜爱的男子。楼白肃熟读文史兵礼四家经典，十五岁做《汉阳黄鹤楼赋》一文名震江陵，同年摘得当年科举的榜眼，却并未入朝为官，而是回到江陵醉心山野乡间。一时之间人人盛传江陵侯之子楼白肃不慕荣华富贵，是真正的隐士。而与他几乎是同龄的夏至临，弱冠之年便已巡游四海，结交天下名士，知己遍布丰朝四处。其文化之深厚，见识之广博令每一位任安城与他同龄的显贵均是自愧不如。如今想来，他们竟连性格都差不了太多，待人温和，难得生气，与志同道合之人诚心相交，对心爱之人一念执着。而若是楼白肃在天宿之乱那年还活着，他也必然会像夏至临那般在家国有难之时挺身而出，无愧天地，无愧本心。

可是少崖却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

少崖不像他们那般自幼生活优渥，他不及肃哥哥温润如玉出口成章，也不及夏兄见识渊博知己遍天下，但论起聪慧天资，他却绝对不输于他们二人。他在江陵侯府还是个下人的时候，虽然身份低微，却从不自贱自轻，只是专心于自己的事情，那时候看着只要得了空闲就认真看书的陆氏姐弟，绯世就曾和楼白肃说过，这两姐弟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少崖会在她与皇甫棠发生口角之时挺身而出，会为了她拒绝任未成的指婚，会与她酣畅痛饮，会在东方家破落之时依旧对她不离不弃。少崖倔强，严厉，甚至冷漠，但是只有对她，仿佛倾尽了全身心的温柔。

“不过，想来以后是有缘无分吧。”绯世说着默默地低下头，伸出双手捂住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呼延溟见她如此，知道其中缘由必然深远，却也不方便过多询问，一时也不禁无言。仿佛又过了许久，才听见绯世低低地开口道：“大首领，你就没想过，呼延姐姐为何一直不嫁么？”

“长姊曾经有过婚约，但在长姊还未出嫁前那人便在远行之中命丧狼群，草原上的人大多迷信，认为是长姊克死了未结亲的夫婿，从此，便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了。”呼延溟一面说着一面拾起一颗石子向着不远处的河面上扔去，石子划过水面，溅起了一串水花。他扭过头看向绯世，只见她已放下了捂住脸的双手，一脸惊讶地看向呼延溟，道：“竟是这么一回事？”她不禁为自己先前的猜测感到惋惜，原本以为是二人两情相悦，看来是她想错了。

绯世也不知是哪里突然来的豪情，伸出手猛地拍了一下呼延溟宽阔的肩膀，道：“大首领！莫要再为儿女情长而烦恼了！看看这广袤草原！这漫天繁星！这壮阔大河！你的家园如此俊丽，你可要好好守护它啊！”

呼延溟被她这突然冒出来的激动惹得“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明明是我的家园，你倒像是比我更在意了似的。”

绯世闻言，脸上张狂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怔怔地看着这深谷之中的壮美景色，眼前却浮现出任安城万家灯火彻夜不眠的模样。

那才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家园啊。

曾经与夏至临许下遨游天下之约，如今许约之人溘然长逝，而那片大好河山，也再容不下那个名叫东方宛玉的有罪之人。

唯独这广袤的渊缇草原之中，还有一寸土地供她容身。

“大首领若是不嫌弃，绯世倒是愿意把渊缇草原当成自己的家园。”

呼延溟闻言愣了愣，随后轻声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渊缇草原本就是丰朝国土，绯世与我，原本就是一朝百姓。”

呼延溟的心中，很想统一渊缇草原，重回朗科部落曾经无束于任何政权的自由日子。但自从他祖父臣服于丰朝以来，部落之中虽屡屡有不满之声，却终究是被镇压下去。毕竟有朝廷年年供给的日子与自己孤军在草原上风餐宿路的日子比起来，到底还是后者舒适得多。至于时不时地进攻延边城与玉门关，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无非是兄弟们嫌朝廷衣食供给得少了，自己去抢些，顺便让朝廷再度给予重视而已。但这却不是呼延溟想要的，他怀念那个无拘无束的朗科族，怀念那个在他父亲的叙述中，在马上驰骋于飞虎与央鹤两大政权之中依然屹立不倒的朗科部落。

但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绯世听出了呼延溟话中的不甘，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野心。黑暗之中，她的唇角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她静静地看着呼延溟，也轻声笑着回应他道：“朗科族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