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德遥郡主已经在紫华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了。”李演看着窗外正盛的日光，不由有些担忧道：“郡主自小娇生惯养的，不比那些粗使婢女，再这样折腾下去，身体必然吃不消啊。”

“她愿意跪，就要她跪去。”任未成翻阅着手中的奏章，有些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道：“朕已经听了太皇太后的话，没要尉迟愿安与她的性命。东方斥也只是削去爵位软禁，但是东方冀与欧阳姝一族的性命朕必然不会留，她还想如何？”

李演闻言有些不忍地蹙起眉头，他本想着就此不再多言，可却依旧是同情心作祟，因而又道：“还有郡主的那几个外甥、外甥女呢，都是奶娃娃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就这样关在牢里，也是心疼啊。”

“东方茂与东方冀的孩子，朕从没想过要放了他们。她要是想跪着为他们求情，那便等她也吃不消了一起送进去。”任未成说着，重重地将手中的奏章扔在桌上，他不由得想起那一日东方宛玉从洛阳风尘仆仆地归来，直奔任安皇宫的模样。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恨不得把他用眼睛看穿，看透，看到地底深渊之中。

二人相视静默了许久，他才听见她“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俯首行礼道：“罪臣，拜见皇上。”

他一时间竟有些呆了，时间仿佛停留在那一刻，直到听见她说：“皇上，罪臣听闻，您派遣八十万大军前往玉门关援助二位东方家罪臣克敌，却在到达玉门关后，依然让东方茂只带领十万守城步兵深入渊缇部落。浩远将军陆少崖本有意支援，却被一个区区副将拿着尚方宝剑制止了。”东方宛玉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这是一个完全与她无关的故事，她甚至还面带着微笑，道：“浩远将军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带领三十万骑兵深入大漠以支援东方茂，却不知为何，渊缇中人竟有人劫持了东方茂之妻欧阳姝，扬言若是东方茂继续抵抗，便杀尽他军中所有将士，且要当众凌辱欧阳姝。于是等到浩远将军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已经投降敌军的东方茂。”

东方宛玉说完这段话，便不再言语，只是依旧像之前那样静静得看着任未成，任未成见她这样却也不恼怒，只是冷笑道：“陆少崖如今真是胆子大了。”

“是，他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任未成突然走近东方宛玉，猛地低下头逼近东方宛玉道：“是朕要东方茂只带十万步兵，是朕要渊缇劫持了欧阳姝，你又该如何？”

“罪臣只是想恭喜皇上，如今四大家族已除，您自当高枕无忧，尽享天下了。”东方宛玉话音未落，只听见任未成已然“哈哈”大笑出声，道：“表妹啊表妹，朕便知道你定会看的清清楚楚，那么，你也该是最理解朕的才是啊。这，”他伸手拍了拍龙椅旁的扶手，朗声道：“这位置，高处不胜寒吶。”

“只是不知道，皇上您午夜梦回之时，会不会想起皇甫娘娘年轻时对您那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东方宛玉的话像一只利箭一般直刺任未成的心底，他猛地止住了笑声，有些迟疑地看向东方宛玉，道：“你，提及她做甚？”

“太皇太后宠溺幼子，觊觎皇位，任淮士与尉迟家族之衰亡，乃是咎由自取。”东方宛玉闻言并不直言，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着：“罪臣只是不知，皇甫娘娘一介弱女被自己的丈夫陷害至终生不育，到头来落得跋扈傲慢无子无德的名声惨然被废，家族也随之分崩离析，而她死后还被丈夫葬入公婆的陵寝之中与之永世相隔，皇上您说，皇甫一族若是在天有灵，会不会恨她的那位丈夫，夜夜纠缠呢？”

“东方宛玉！”任未成的呵斥声并没有让东方宛玉感到惧怕，相反，她的腰杆挺得更直，眼神也更加坚定起来。只听见任未成怒声道：“你知不知道，东方茂犯下此等罪行，连你也难逃死罪！”

“太皇太后驾到。”

自从任淮士离世之后，尉迟不语便已久病缠身为由，久不露面。就连尉迟愿安与东方宛玉入宫探望，也只是十次里得见一次。因此听见太皇太后前来的通报，紫华殿中的表兄妹二人皆是惊讶，只见一身华服的老妇人缓慢地走进紫华殿，身边还跟随着欧阳太后。尉迟不语的面上早已不见了当年任淮士还在人世时的精神抖擞，但是歇安人热爱生命的本质让她的眼中一直熊熊地燃烧着生命之火的希望，她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还残留着一脸余怒的任未成和跪在地上倔强地看着任未成的东方宛玉，接着便对欧阳颜道：“太后，您看皇帝如今，连给哀家这把老骨头赐坐都不愿意了。”

任未成闻言急忙开口道：“来人，给皇奶奶赐坐！”

“不必了。”尉迟不语瞟了他一眼，不由冷笑了一声：“皇帝如今是长大了，皇奶奶这快入土的人，不劳皇帝费心。”

“皇奶奶，您别这么说，”任未成说着向前一步，正欲去搀扶尉迟不语的另一只胳膊，却被尉迟不语默默地躲开了：“哀家今天前来，也不打算久留，免得又惹皇帝厌弃。只是说一件事，说完了，哀家便离开。”

“哀家的两位兄长，尉迟不畏无后，尉迟不却此生只有一个女儿。”尉迟不语说着，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