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莫误双鱼到谢桥(1 / 2)

宛玉传 夏花宿妆残 2086 字 2016-05-31

靖新元年,八月。

距离夏至临去世,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他葬在任安城外闲云峰下夏家世代的墓地之中,供夏家后人祭拜。

众人祭拜完毕,妆城搀着夏老夫人,元幕牵着夏与贤正欲离开,却听得东方宛玉轻声道:“你们先走吧,我想与夏兄多呆一会儿。”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只能默默点头,向着山路那头的马车走去,留下东方宛玉一人与夏至临的坟冢相对而立。

她拾起裙摆,走至墓碑旁,伸出手拍了拍墓碑旁的灰尘,在一旁坐了下来。

“夏兄,你还好吗?贤儿跟我说,这一年你都不曾入过他的梦境,想来是在那边与未佳妹妹团聚,便忘了这边的孤儿寡母了吧。”东方宛玉说着,不由轻笑起来,她将头轻轻地靠在夏至临的墓碑之上,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似乎只有在夏至临身边,她才能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

她今年不过27岁,在丰朝这女子25岁出嫁仍不足为奇的王朝之中,这本该是人生最为灿烂精彩的年岁开端,而她却生生经历了与无数相爱相亲相熟之人生离死别的痛楚。

“吾妻闺名风吟,字雨落,别号玉关。吾妻曾笑言,风吟雨落,实为身世飘零,命中凄苦之意。而玉关此号,则为流落边关,无人问津之意。”东方宛玉默默地念着这段话,似乎是在对夏至临说话,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道:“这是外祖父亲笔所书以悼念外祖母的文章,外祖母此生凄苦飘零,晚年好不容易安稳终老,身边好歹有一刻骨深爱之人相伴一生。既然名为‘宛玉’,莫非是要重演她的人生?呵,可惜我的运气始终不如她,既无兄弟相伴,也无爱人相依。”

陆少崖便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听见东方宛玉这番话,便知道她必定是又想到了早逝的楼白肃。他垂下双眸,双脚踏过坟前的青草,将一壶酒与两个酒杯放在夏至临的坟前,低声道:“侯爷,好久不见。”

东方宛玉这才抬起头来,发现了陆少崖的到来,她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把依靠在墓碑之上的身体直立起来,道:“陆将军,许久未见了。”

他点了点头,将酒倒在两个酒杯之中,递给了东方宛玉一杯。

“这一杯,敬夏侯爷。”陆少崖话毕,便将手中的酒洒落在墓碑之前。接着,又拿起酒杯斟满,道:“再一杯,敬楼侯爷。”这一回他站起身来,对着江陵的方向洒下清酒。

“最后一杯,敬皇甫娘娘。”他转向景陵的方向,仰头将这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直到他做完这一切,东方宛玉依然端着他递给她的酒杯怔忪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觉得手中的酒水微微作响,原是有泪水滴落。

原来最懂自己的竟是这个曾经在她面前还是个孩子的人。他懂她痛失挚爱的苦,他懂她与知己死别的痛,他也懂她失去自小一起长大姐妹的伤。她如今所经历的所有,他竟全都明白。她怕是再也忍不住了,端着手中的酒杯,就那样痴痴地站立着,嚎啕大哭起来。

下一秒,东方宛玉只觉得自己瞬间跌进了一个宽阔稳重且无比温暖的怀抱。他曾经在她面前明明还是个瘦弱矮小的孩子,如今却高出她太多。他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予了她一个有力坚强的拥抱,让她毫无顾忌地大哭出声。

陆少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道:“是下官来迟了。”

“妆城姨,东方姨和爹爹是不是有好多话要讲,所以才让我们先回马车等她的?”夏与贤抿了抿嘴,在静默了许久之后,终是开口问道:“可是,贤儿有些饿了。”

妆城闻言不由掩面笑起来,一面将准备好的食盒拿出来,一面招呼夏与贤坐来自己身边道:“就知道咱们小侯爷饿了,来,妆城姨给你吃好吃的。”

她将食盒递给元幕,低声道:“你先招呼小侯爷吃着,我去看看郡主。”

元幕点点头,便见妆城轻跳下马车,顺着山路而去。

妆城走近的时候,正看见陆少崖将东方宛玉拥在怀中,轻声对她说着些什么。

妆城本来轻快的脚步瞬间停滞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数年之久,才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生硬苦涩的笑容。

“恩,他终于和郡主更近了。”

“这是好事。”

她这样静静地在心头默念着,试图让自己相信自己是真的为陆少崖感到开心,她默默地转过身子,失魂落魄地向着马车处走去,不忍再回头多看一眼。

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有多久,东方宛玉抬起头时,只看到了陆少崖满眼的,疼惜?她有些惊讶,几乎是一个瞬间,便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了去。而后才觉得有些失礼,毕竟刚才是他一直陪伴在情绪崩溃的她身边,于是向他走近了些,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陆少崖开口道:“是下官来迟了。”

“若是下官早出生几年,早早拥有今日的高位,”陆少崖说着,双手在衣袖之中默默捏成了拳,郑重说道:“下官便有资格能和郡主相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