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夏与贤小小的身子缩在东方宛玉怀中，东方宛玉一直轻抚着他的脊背，过了许久，才听见他低声道：“东方姨，爹爹也不会再回来了吗？”

仿佛是被雷击中了心房一般，东方宛玉心中骤得一紧，搂着夏与贤的手臂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像断了线似的颗颗滚落。她死命地摇着头，哽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哇！”感受到她的眼泪，怀中小小的孩子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大一小二人就这样随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越哭越伤心，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东方宛玉听见有脚步声接近，才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泪，扭过头去，竟是已经数月未见的陆少崖。

她将哭得已经累到睡着了夏与贤抱在怀中，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急急忙忙地擦拭着自己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珠，低声道：“你回来了，可去见过贵妃娘娘？”

“还未进宫面见娘娘。”

经过数月的征战，陆少崖成熟了不少。原本瘦削的脸颊更加棱角分明，肤色也因着风餐露宿而变深了不少。原本总觉得有些稚气未脱的双眼，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藏蕴其中。就连素来干净整洁的下巴，也蓄起了一层浅浅的胡渣。他看着东方宛玉红肿的双眼，心知她必是已经知道了列阴侯的死讯。他向前迈进了一步，却见她有些防备般的躲开，陆少崖有些不解，却听见东方宛玉低声道：“你如今是带着胜利归来的将士，满身都是福气，还是不要靠近丧夫之人的好。”

陆少崖闻言，怔忪了半晌，才道：“郡主是在怪属下？”

“怎么会。”是在怪他么，东方宛玉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临走之前郑重请求过陆少崖，说夏至临自小喜文，不似他那般熟知战场变幻。而夏至临铁了心要留下，她也无从相劝，只能求他多多照应。虽说夏至临并非是死于沙场，身染瘟疫却也是无可奈何，可是看见陆少崖一身戎装归来，而她的夫婿却殒命归西，心中难免是怨恨的。

“夏侯爷心怀大义。”陆少崖看着东方宛玉疏离的眼神，知道她是在怨他，却依旧平静说道：“他知道自己对领兵作战并不擅长，却心系将士，在将士们染上了瘟疫后日夜照顾，尽心尽力。侯爷临死前曾对属下说过，如此归宿，他并无后悔。”

“闭嘴！”东方宛玉惊讶于自己居然发出如此尖利刺耳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见他睡得正深，才放下心来。接着她看向陆少崖，冷声道：“出去，列阴侯府不欢迎你。”

“这是侯爷托属下带给郡主的。”陆少崖见她面露冷色，却也不多做纠缠，只是将一方朱颜墨放在几案之上，便转身离去。

“你从镇浣侯府带出来的嫁妆里，那几方墨是何产地，下笔有神，真是好用极了。”夏至临见东方宛玉进书房，一面放下了手中的笔，招呼她来身边坐下，一面焦急地询问道。

“恩，是我两位哥哥从玉门关处带回的朱颜墨，产自延边。”东方宛玉有些好奇地看向夏至临的书法，笑道：“我倒是不懂这些墨汁的门道，不过我看夏兄的字是要比之前精进许多，想来定是因为用了我的新墨的缘故。”

“哈哈哈，说的正是。”夏至临闻言不由得大笑出声，他叹道：“常说美人朱颜如玉，如今用了这朱颜墨，才是字字如玉。”他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道：“本侯何德何能，竟能得‘宛玉赠玉’，当真是无限荣耀，无限荣耀啊。”

东方宛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那样轻松打趣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一般。而如今，却空留一方如玉宝墨。

东方宛玉的眼泪又一次从眼眶之中满溢而出，她看着那方朱颜墨，本想微笑，眼中的泪水却是顺着面颊不停滑落，根本止不住。

人都没了，留下一句不悔又有何用？

安抚好了老夫人，妆城从房间出来往正厅去见东方宛玉时，远远地便瞧见正厅的门廊之外站着一个人。他就那样站在雨中，仿佛雨水根本浸不湿他的衣裳一般。妆城见状，抿了抿唇，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撑着纸伞走到那人身边，想要替他挡些雨水。

陆少崖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妆城，点了点头道：“好久不见。”

妆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道：“好久不见，你是来见郡主的吗？怎么不进去，傻站在外面淋雨做什么？”

陆少崖先是点了点头，尔后却又摇了摇头，犹豫了许久，才道：“我还要进宫面见贵妃娘娘，就不久留了。”

话毕，他转身要走，妆城愣了愣，急忙走了两步把伞塞进他手里，道：“小心着凉。”

陆少崖看着手中的伞，又看了看在雨中已然淋成落汤鸡的妆城，终是微笑道：“快进屋去吧，你也别着凉了。”

“我不碍事的。”妆城脱口而出道，随即便倏地红了脸颊，好在大雨滂沱，头发早已湿淋淋地掩住了她的面颊。

“多谢。”陆少崖撑着伞，正欲离开，却终究是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妆城，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