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时过境迁,大圣人的金色文字都开始失去光彩。”
看到顾璨愈发茫然。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就算是笑了,“这些言语,是我昨晚想了很久,想要说给你听听看,但其实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陈平安站起身,环顾四周,“青峡岛是一个圈子,门派规矩是刘志茂订立的,小一点说,你和婶婶住的地方,也是一个圈子,许多家规,是你和婶婶订立的,往大了一点说,书简湖也还是一个圈子,规矩是历史上无数山泽野修以鲜血和性命换来的乡俗。再往大了说,书简湖所在的宝瓶洲中部,观湖书院在画圈圈,再往小了说,你,我陈平安,自己的道理,就是天地间最小的圈子,只约束自己,曾经有人说过,身处世俗人间,比较高的道德,用来律己,会更好一些。”
陈平安好像在扪心自问,以树枝拄地,喃喃道:“知道我很怕什么吗,就是怕那些当下能够说服自己、少受些委屈的道理,那些帮助自己渡过眼前难关的道理,成为我一辈子的道理。无处不在、你我却有很难看到的光阴长河,一直在流淌,就像我刚才说的,在这个不可逆转的过程里,许多留下金色文字的圣贤道理,一样会黯淡无光。”
“昨天的道理会变得没有道理。”
顾璨突然歪着脑袋,说道:“今天说这些,是你陈平安希望我知道错了,对不对?”
陈平安却没有回答顾璨,自顾自说道:“可是我觉得一些最底下、最低、低到像是落在了我们泥瓶巷那条满是鸡屎狗粪的小巷泥路上的一些东西,是一直不会变的。一万年前是怎么样的,今天就是怎么样的,一万年后还是会怎么样。”
“比如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我陈平安没有想着去偷去抢,会对婶婶开门,给我的那碗饭,我记一辈子。我陈平安还会觉得那会儿别人送我一串糖葫芦,会忍着,不去接过来,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的吗?”
只要不涉及自己认错,顾璨就会兴致更高一些,很好奇,“是什么?”
陈平安望向远方,“如果我接了,是不对的,因为那会儿我手头上还有几颗铜钱,我不会马上饿死。就不能去接那串糖葫芦,因为我会怕吃过了那么好吃的东西,以后会觉得吃碗米饭已经很满足的生活,会变得很不堪,会让我以后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变得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六成饱的米饭,自己还是不太高兴。难道我每天再去跟那个人要糖葫芦吃?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还是乐意每次都施舍我,可总有一天他的摊子就不见了的,到时候我怎么办?”
陈平安神色恍惚,“但是你知道吗?那会儿这些道理,都抵不过那串糖葫芦的诱惑,我当时很想很想转过头,告诉那个卖糖葫芦的人,说反悔了,你还是送给我一串吧。你知道我又是怎么样让自己不转头的吗?”
陈平安自问自答,“我就告诉自己,陈平安,陈平安,馋嘴什么唉,说不定哪天你爹就回来啦,到时候再吃,吃个饱!爹答应过你的,下次回家一定会带糖葫芦的。所以后来我再偷偷跑去那边,没有看到那个摊贩了,我就有些伤心,不是伤心没有白拿的糖葫芦吃了,而是有些担心,如果爹回家了,该买不着糖葫芦了。”
顾璨伸手想要去扯一扯身边这个人的袖子,只是他不敢。
陈平安喃喃道:“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对不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爹肯定回不来了吗?”
“我知道啊。”
“可我还是会这么想啊。”
“知道小鼻涕虫你小的时候,走夜路,总问我为什么半点不怕鬼吗?我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一点都不怕,只是有天突然想到,如果世上真有的鬼的话,是不是就能见着我爹娘了。一想到这个,我的胆子就大了很多。”
“只是我也有些担心,爹娘那么好,如果真变成了鬼,他们是好鬼,会不会给恶鬼欺负,害得他们就没办法来见我了。”
陈平安说完这些,转过身,揉了揉顾璨的脑袋,“让我自己走走,你忙自己。”
顾璨点点头,轻轻离开。
顾璨走出去很远之后,转头望去,他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很奇怪的念头。
好像陈平安没有昨天那么生气和伤心了。
但是陈平安好像更加……失望了,可又不是对他顾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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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顾璨发现陈平安屋内还是灯火依旧,便去敲门。
陈平安绕过书案,走到正厅桌旁,问道:“还不睡觉?”
顾璨笑道:“你不也一样?”
顾璨先前看到桌上堆满了写字密密麻麻的纸张,纸篓里却没有哪怕一个纸团,问道:“在练字?”
陈平安摇头道:“随便想想,随便写写。这些年,其实一直在看,在听,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多。”
顾璨问道:“那有没有想出啥?”
陈平安想了想,“刚才在想一句话,世间真正强者的自由,应该以弱者作为边界。”
顾璨白眼道:“我算什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