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死。
崔瀺则自言自语道:“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些是人不在,酒席还摆在那里,只等一个一个人重新落座,可青峡岛这张桌子,是哪怕人都还在,其实筵席早已经散了,各说各的话,各喝各的酒,算什么团圆的筵席?不算了。”
————
陈平安给顾璨领着去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不是独门独院。
就在顾璨几处偶尔会住上一住的一间屋子隔壁。
陈平安让顾璨去陪娘亲多聊聊。
顾璨关上门后,想了想,没有去找娘亲,而是一个人去散心,很快身后跟着那条小泥鳅。
它以心湖声音告诉顾璨:“刘志茂见着了那块玉牌后,一开始不相信,后来确认真假后,好像吓傻了。”
顾璨在心湖笑着回答它:“我就说嘛,陈平安一定会很了不起的,你以前还不信,咋样?现在信了吧。”
它轻轻叹息。
顾璨很想现在就去一拍掌拍死,那个已经被关押在水牢的金丹妇人。
但与陈平安聊完之后,知道自己拍死了那个朱荧王朝的刺客,毫无意义,于事无补。
陈平安生气的地方,不在她们这些刺客身上。
不是那些敌对的修士身上,而在那些死在小泥鳅嘴中的开襟小娘、各个岛屿上被牵连被相当于“诛九族”的蝼蚁身上。
在一个个像是当年的泥瓶巷鼻涕虫、龙窑学徒身上。
顾璨突然问道:“我有些话,想跟陈平安说说看,可我现在去找他,合适吗?”
以少女姿容现身的它直挠头,这是顾璨跟陈平安学的,它则是跟顾璨学的。
顾璨笑道:“傻里傻气的。”
它赶紧收回手,赧颜而笑。
顾璨大手一挥,“走,他是陈平安唉,有什么不能讲的!”
顾璨环顾四周,总觉得面目可憎的青峡岛,在那个人到来后,变得妩媚可爱了起来。
如果哪天陈平安不生气了,还愿意留在他的新家里,那么这里肯定就是天底下最风光秀美的地方了!
回到了那间屋子外边,不等顾璨敲门,陈平安就已经说道:“进来吧。”
顾璨发现陈平安站在书房门口,书案上,摆了笔纸,一把刻刀和一堆竹简。
陈平安好像是想要写点什么?
在顾璨返回之前。
陈平安在自省,在尝试着真正设身处地,站在顾璨的位置和角度,去看待这座书简湖。
陈平安试图回到最开始的那个节点。
从讲一个最小的道理开始。
这是顺序学说的第一步,分先后。
陈平安知道“自说自话”,行不通。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四周架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宝古玩。
那些,都是顾璨为陈平安精心挑选和准备的。
按照顾璨最早的想法,这里本该站满了一位位开襟小娘,然后对陈平安来一句,“怎么样,当年我就说了,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挑选十七八个跟稚圭那个臭娘们一样水灵好看的姑娘,现在我做到了!”
只是现在顾璨当然不敢了。
顾璨坐下后,开门见山道:“陈平安,我大致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只是当时我娘亲在场,我不好直接说这些,怕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而且哪怕你会更加生气,我还是觉得那些让你生气的事情,我没有做错。”
陈平安轻声道:“都没有关系,这次我们不要一个人一口气说完,我慢慢讲,你可以慢慢回答。”
顾璨点头。
陈平安突然说道:“顾璨,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顾璨摇头道:“我不爱听任何人跟我讲道理,谁敢在我面前唠叨这些,以往我要么打他,要么打死他,后者多一些。反正这些,你早晚都会知道,而且你自己说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我说实话,心里话,你可不能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陈平安点点头,问道:“第一,当年那名应该死的供奉和你大师兄,他们府邸上的修士、仆役和婢女。小泥鳅已经杀了那么多人,离开的时候,仍是全部杀了,这些人,不提我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说,杀不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顾璨果真实话实说,“没那么重要,但是杀了,会更好。所以我就没拦着小泥鳅。在这座书简湖,这就是最正确的法子。要杀人,要报仇,就要杀得敌人寸草不生,一座岛屿都给铲平了,不然后患无穷,在书简湖,真有很多当时的漏网之鱼,几十年或是几百年后,突然就冒出头,反过来杀了当年那个人的全家,鸡犬不留,这很正常。我已经做好了哪天被人莫名其妙杀死的准备,到了那个时候,我顾璨根本不会跪地求饶,更不会问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所以我今年已经开始去准备如何安置好我娘亲的后路,想了很多,但是暂时都不觉得是什么万全之策,所以我还在想。反正天底下我在乎的人,就我娘亲,你陈平安,当然,如今还要加上我那个已经是阴物鬼魅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