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邛点了点头,“我看行。”
崔瀺赶紧作揖赔礼,笑着讨饶道:“好好好,我接下来只在小镇逛荡,行不行?阮大圣人?还有杨老前辈?”
阮邛显然在权衡利弊。
崔瀺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就算杨老前辈有本事护得住十之八九的山河,可如果我一门心思打烂神秀山横槊峰呢?”
不等阮邛说话,杨老头的嗓音再次响起,“换成是我,真不能忍。”
阮邛没好气道:“赶紧滚回二郎巷。”
崔瀺摇头晃脑,优哉游哉走出小庙,跟阮邛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做了个“少年心性”的鬼脸。
等到崔瀺过了溪水对岸,阮邛转过身,看到老人坐在庙里的干枯长椅上抽着旱烟。
老人破天荒没有冷嘲热讽,反而笑了笑,“还真是在乎你闺女啊。”
阮邛叹了口气,显然被崔瀺这么挑衅却忍着不出手,憋屈得很,坐在杨老头对面,靠着墙壁,扯了扯嘴角,“不欠天不欠地,如今连祖师爷那儿也还清了,唯独欠着那丫头她娘亲,人都没了,怎么还?就只能把亏欠她的,放在女儿身上了。”
杨老头笑道:“以你的身份和能力,加上你跟颍阴陈氏的关系,找到你媳妇的今生今世,不是没可能吧。”
阮邛摇头道:“她上一世资质就不行,死前还没跻身中五境,所以哪怕转世成人,也绝无开窍知晓前生事的可能性了,在我看来,没了那些记忆,只剩下一副躯壳,那就已经不是我的媳妇了,找到她有何意义?只当她活在自己心里就够了。”
杨老头点头道:“你倒是想得开,兵家十楼最难破,你在同辈人当中能够后来者居上,不是没有理由的。”
阮邛不愿在这件事上深聊,就问道:“你觉得那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杨老头笑着摇头,“那你就小看此人了。草莽好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一位啊,我估计属于舍得一身剐,都敢把道祖佛祖拉下马。当然,我只是在说心性,不谈能耐。”
阮邛将信将疑。
杨老头用旱烟杆指了指小庙门口地面,有一条被行人踩得格外结实的小路,缓缓道:“这家伙跟我们不太一样,他觉得自己走了一条独木桥,所以他一旦与人狭路相逢,觉得不打死对方,就真的是很对不起自己了。或是后边如果有人想要越过他,也是死路一条。这种人,你不能简单说他是好人或是坏人。”
阮邛突然又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缓缓道:“陈平安的父母祖辈,不过是小镇土生土长的寻常百姓,他父亲如何知晓本命瓷的玄妙?并且执意要不惜性命地打破那件瓷器?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道破天机,要他做出此事。”
杨老头沉默许久,吐出一口口烟雾,终于说道:“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寻常的家族之争,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不过我也懒得掺和这些乌烟瘴气的勾心斗角,不过是无聊的时候,用来转一转脑子而已。想来这都是针对齐静春的那个大局之中,一个看似小小的闲手,但是到最后才发现,这一手才是真正的杀招,用围棋高手的话说,算是一次神仙手吧。准确说来,不止是为了对付命太好的齐静春,而是针对文圣那一脉的文运。只是现如今,齐静春生前最后一战太耀眼,所有人都习惯了把齐静春的生死,等同于那支文脉的存亡了,事实上也差不远。”
老人看了眼脸色凝重的兵家圣人,说道:“我在你提早进入骊珠洞天的时候,怀疑过你也是幕后其中一员,要么是风雪庙和颍阴陈氏达成了一笔交易,你不得不为师门出力,要么是你自己从‘世间醇儒’的颍阴陈氏那里,暗中得到了莫大好处,所以在此开山立派。”
阮邛坦然笑道:“杨老前辈想复杂了。”
老人嗤笑道:“想复杂了,不等于就一定是想岔了,你之所以现在还能够问心无愧,不过是你们兵家擅长化繁为简罢了。说不得以后真相大白于天下,你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过是沦为了棋子之一。”
阮邛心思依旧坚定,稳如磐石,大笑道:“无妨,若真是颍阴陈氏或是哪方势力,敢将我作为棋子肆意摆弄在棋盘上,那等我阮邛安置好我家闺女的退路,总有一天,我要一路打杀过去!”
阮邛心中冷笑,“如果真是如此,倒是正合我意了。一百年,最多一百年,我就能够铸造出那把剑。何处去不得,何人杀不得?”
阮邛收回思绪,好奇问道:“难不成那泥瓶巷少年,真是齐静春的香火继承人?”
杨老头提起老烟杆轻轻敲了敲木椅,从腰间布袋换上烟叶,没好气道:“天晓得。”
阮邛知道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老人,在漫长岁月里,肚子里积攒下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阮邛笑问道:“想要进入小镇,每人需要先交纳一袋子金精铜钱,交给小镇看门人,这一代是那个叫郑大风的男人,我知道这些价值连城的铜钱,可不是落入大骊皇帝的口袋,所以是老前辈你落袋为安了?前辈用这些钱做什么?”
老人反问道:“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