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一勺一勺的喂着沈毅堂。
她喂一口, 他便吃一口。
春生一直垂着眼帘, 没有说话。
沈毅堂起先亦是一直淡着一张脸, 可吃着吃着便又忍不住抬眼去瞅她。
想起她那日毫不犹豫说道的那些话,便是光想着, 都只觉得心里头还在冒着一股子邪火,无处宣泄似的。
然而纵使在气, 此刻, 瞧见她就坐在自己跟前, 乖顺的喂着他吃着东西, 便觉得原本挠心挠肺的难受瞬间被抚平了似的, 怪没出息了。
思及至此, 春生再喂过去的时候, 便瞧见那沈毅堂忽而微微别着脸,蹙着眉道着:“不吃了,头痛死了——”
然而话音将落,又忽而想起方才听着素素道着, 这碗粥似乎是她亲手熬的, 便觉得怪好喝的。
一时, 只恨自己口直心快,便又有些后悔。
然而话已经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了, 又收不回来。
沈毅堂靠在软枕上, 垂着眼,微微抿着嘴,伸着手抠弄着锦被面上鸳鸯戏水的图案, 面上似乎有些黑,又有些别扭。
春生闻言,便抬眼瞧了他一眼,只忽而扭头对着身后的素素道着:“素素,去厨房瞧瞧醒酒的热汤好了没——”
素素闻言,只瘪了瘪嘴,嘴里似乎还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声“是的,姑娘”,随即,不紧不慢的去了。
春生复又拿着勺子,重新舀了一勺肉粥,这才抬着眼看着那沈毅堂道着:“酒醉初醒,头疼是正常的,厨房里还备了醒酒汤,待肚子里温饱了,饮些醒酒汤,再歇息一阵,应当便没那么难受了——”
说着,便又将勺子递了过去,随口道着:“在吃点吧——”
沈毅堂原本有些赌气,又有些别扭,此刻见春生主动说话给台阶下,面色稍缓,可仍是微微淡着一张脸,倒也从善如流的继续吃了起来。
味道清淡,又香糯酥软,沈毅堂向来口味极重,爱好大鱼大肉的,头一回觉得这粥类味道竟也还不错。
用完粥后,春生便起身,将手中的碗放到了桌子上,沈毅堂见春生起身,只立马坐直了身子。
见春生去端水拿巾子了,这才心下一松。
春生一转身,沈毅堂立马收回了目光,躺在了软枕上。
春生走过来,拿着巾子替沈毅堂擦着脸,又擦拭了手。
沈毅堂全程还算是配合,一直没有吱声,偶尔抬着眼瞧了她一会儿。
其实头有些头痛欲裂,许是晌午着实喝多了,整碗整碗的灌着,又加上心里头不痛快,很快便醉倒了。
除了春生刚离开那一年,镇日里宿醉后,已经很久不曾这般醉过了,只觉得头昏脑涨的,浑身都不得劲儿。
又觉得浑身粘糊糊的,极为不舒服,见春生快要替他擦完了,正欲张嘴说要“沐浴”,却见春生忽而冷不盯的问了一句:“这会儿好些了么?头还疼么?”
沈毅堂低声,淡淡的“嗯”了一声。
春生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忽而道着:“那今日不要沐浴了,以免染上了风寒,待会儿用些醒酒汤便歇下吧,睡一晚明日起来应当好得差不多了——”
恰逢外头素素端着热汤过来了,沈毅堂瞧了春生一眼,又瞧了那晚黑乎乎的药汤一眼,只觉得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一时被生生的堵在了嗓子眼里,难受得慌。
张了张嘴,又见今日她围着他在忙前忙后,心里头稍微有些熨帖,便强忍着没有进行反驳。
用饭粥又用完醒酒汤,春生只俯着身子将沈毅堂腰后的那只软枕给一把拿走了,复又放到了床尾,立在床榻边上立了片刻,忽而低声道着:“你且先歇着吧——”
说着功成身退似的,便要离去了。
沈毅堂见状,只有些急似的,一把握住了春生的手腕子,春生回头看着他,淡淡的问了一声:“怎么了···”
沈毅堂却又不吭声,见春生一直盯着他,半晌,只微微沉着脸道着:“你上哪儿去?”
顿了顿,又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依赖的意思,又沉着脸,微微提高了声音道着:“我身子难受得紧,你要上哪儿去,你得留在这里寸步不离的伺候着我——”
沈毅堂这话将落,春生话还未来得回,便见那便素素听了似忍不住了,只有些恼羞成怒的道着:“咱们姑娘今日可是伺候您伺候了整整一日,您吃了酒吃醉了在屋子里发脾气,可是咱们姑娘细声细气的安抚着,又劳心劳力的将您这么大块头扶进了屋子,上上下下的围着您伺候着,又是熬粥炖汤又是亲自喂着,将您是伺候好了,可咱们姑娘到现在还滴水未进了,咱们姑娘在咱们陈家可是大小姐,到这静园来什么时候成了伺候人的下人呢,您高兴了便随意指使着人做这做那,不高兴了便给咱们姑娘甩脸子几日瞧不见人,哼,咱们姑娘脾气好不计较些什么,可是我可——”
素素一时心急口快的说到这里,却忽而瞧见那沈毅堂只眯着一双眼,冷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