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看着春生道着:“高宅大院深似海,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为娘的是过来人,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倘若你仅仅只是名寻常的小丫鬟,娘自然相信以你的聪慧,定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待到了时日再出得府来咱们一家人重聚,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呢,只是——”
林氏说到这里,手中握着春生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头,道着:“只是,这人但凡出挑了,显眼了,尤其是一旦入了主子的眼,平白无故的事端便会随着如期而至了,以往你还小,娘便想趁着你尚未惹眼的时候便将你弄出来,却不想···”
林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目沉吟了片刻,便又道着:“许是你命中该有的机缘吧···”
春生听着沉默了许久,只忽然间抬起了头问着:“娘亲缘何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关于我···我与爷的事儿···”
林氏闻言,看了春生,笑着:“是你告诉娘的啊···”
春生怔住,她什么时候说呢。
林氏打趣着:“你每回回来都与娘说了啊,只你自己不知道便是了···”
见春生疑惑,林氏接着道着:“自今年年初之际,你那一次回来时,娘便觉得与往日不同,许是有些心事,你自以为瞒得极好,只是你可是从娘肚子里爬出的,便是瞒得住谁也定是瞒不住我这个当娘的啊,这是第一回。”
“这第二回嘛,得从上回府里一行人来庄子上祭祀时说起了,那几日你心思极重,后又从晋哥儿嘴里时常念叨着,娘其实便已然明了。”
“至于这第三回么,便是你上回家来,无论是你乘坐的马车,还是随行的车夫、婆子,个个都是对你热情追捧得很,这一遭与往日已然大有不同,这里头的门道,便是不说,也定能够猜测到一二的。在加上后来王家的那口子,天天在咱们院子里酸着嘴嚼舌根,这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嘛。
而你呢,简直活脱脱一副为情所困的烦恼模样,娘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春生听了不由瞪大了眼。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又或者,是娘亲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林氏见春生睁着双眼,一副可爱娇憨的模样,不由有些感叹。
她的这个女儿打小鬼人精样儿的人,众人只以为脾性好,看着文静可人,便觉得忠厚老实,其实哪里知道最是脾气刚烈的,性子犟得没边,没个服软的时候。
林氏原还有些担忧,怕将来受不住脾气,怕是要受苦受难的,却仍是打从心眼里稀罕得紧。
却不想,自进了府以后,倒是渐渐地收住了脾气,不但收住了脾性,便觉得将幼时的那股子伶俐劲儿也给生生地打磨光了,变得日益沉稳了起来。
林氏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但她觉得春生的天性本不该如此的,她知道她在府里并不开心,只将她困住了似的。
这会子见她难得又自发的露出如此娇憨的模样,感慨的同时又止不住有些怜惜。
女儿生得这般好颜色,在那宅门里头,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实,她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的,一切一直都在她的预料当中。
而对于那沈五爷,她亦是有些耳闻的。
其实,她当年在沈家当差的时候,还瞧见过他呢,活脱脱的一个小霸王,整日惹得府中上下没个消停的时候。
那会儿全府当宝一样的哄着,哄出了些暴躁霸道的性子,还不到十岁的年纪,整日怀里揣着跟长鞭子,瞧谁不顺眼了,管他是谁一鞭子就抽了过来,惹得府里上下凭谁见了都得绕着道走,生怕招惹上了那位祖宗。
却不想,这样的人竟然招惹上了她的女儿,倒也难怪小丫头一副苦愁深重,却又一时情不知所起的模样。
林氏一时不由又想起了当年归逸大师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她心思沉沉。
只抬眼,细细打量着春生,又道着:“这封信件娘也是今日方才收到的,你曾祖母想要接咱们回去,母亲怎么也曾是高门之女,沈家定会对咱们放行的。春儿,娘知道你原先一心想要离府,只是现如今情况已然不同了。要怪也只能怪娘当初未曾早早的未雨绸缪,总想着你还小,便是被人瞧上了,至少这一两年内还是不会被收用的,却不想···”
春生才十三岁半,到明年开春之际才将满十四,现如今便是虚岁也才十四啊,她确实是万没有料到这么快会被人捷足先登的。
也只怪她···思虑不周。
那人是沈毅堂,沈家的小霸王,怎能够用常理去推断呢。
春生听了,忙道着:“怎么能怪您,娘亲别这样说了,您为女儿做的已经够多了···”
顿了顿,又抬眼看了林氏一眼,低声问着:“那舅···舅姥爷来接咱们这件事,娘亲···娘亲您是如何打算的···”
林氏道着:“娘没得什么打算,全在你,你曾祖母已是八十余高寿了,整日思念着你祖母,此番得知了咱们的消息,亦是激动不已,高兴得乐不思蜀了,咱们定是要去探望她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