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听死盯着那台印。
等这几个人说得累了,都看赵胜时,这赵捕头才站起身。
他将披着的大氅一抖,抖落在地。李广忙过去要给他披上,他却将他推开了。
然后沉稳地从桌后走出来,站在这五人面前,道“你们说这些浑话又有什么用。还指望老爷们发慈悲,为我们做主么平时日里谁又为我们做主了”
说了这话便伸手从一个捕快腰间将豁了口、卷了刃的腰刀抽出来,森然道“昨夜连妖魔都敢杀,到如今你们倒怕起来了么”
众捕快不知赵胜说这话何意,唯有李广皱了皱眉。
岂知赵胜说了这话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们,提着腰刀出了门。捕快们愣了一会儿、想要跟上去。但走到了门口忽听到身后的李广低喝一声“都回来”
这些捕快当中以李广的资历最老,算赵胜的左膀右臂。听他说了话便真将推门的手缩回来了,转头看他他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椅上。
李广却将眉头一皱、双目一闭、粗重地出了一口气,低声道“等着。”
余下的四人面面相觑哪里晓得赵胜和李广这忽然是做什么
直到等了一刻钟,忽然听到一声隐隐约约的惨叫。那声音听着耳熟,竟像是府尉大人的。四个捕快猛地跳了起来刚要问是怎么回事,又看到李广还是皱眉闭着眼不说话,这才愣了好一会儿,呆住了。
再过半柱香的功夫,听到房外有刀头拖拉在地上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李广这才睁开了眼。
门随即被赵胜咣当一声踹开他出门去的时候上身缠着的绷带当中渗着血迹。而他如今回来,上半身已被鲜血浸透了。可没人在意他身上的血都只盯着他的左手,说不出话来了。
他左手当中提着三颗人头。
这赵胜靠着门框喘息了一会儿,提着卷刃的刀与血淋淋的头将房中五人森然扫视了一遍。随后一抬手,将第一颗头颅丢在地上脖颈当中的鲜血甩了出来四处飞溅,但房中的五人都已不晓得躲避了。
“这县丞,平日里以欺压咱们兄弟为乐。俸禄饷银年年出不得,他只说州里路里也没银钱可难道咱们就不晓得都被他克扣了么我那老娘一日若能两餐温饱,怎就落下体虚之症了”
咬牙切齿地说完了,又将第二颗头颅甩在地上“这主簿,嘿嘿,和平原观里那狼道人倒是相好的一人一妖平日里吟诗作对,嗯嘿嘿,如今也叫他随那些妖魔去”
他顿了顿,重重地喘息两口气,又将府尉的头颅丢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周桐倒不是个坏人。只可惜我方才去给他看了两颗头颅,他却要拿我嘿,一并杀了”
屋子里被浓重的血腥气充斥了。
捕快们脸色煞白,只盯着地上的三颗头颅发愣、说不出话来。
赵胜喘息几次、咳嗽两声。当啷啷一声将手中腰刀丢在地上,沉声道“老爷们都已被我杀了。至于你们”
“是要拿我,还是跟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能听得到几人急促的呼吸声、院中已余日无多的蝉儿的嘶鸣声、还有更远处城里人们的凄惶呼喊声、恸哭声。
李广忽然站起了身,一脚将自己面前县丞的脑袋踢开,高声道“如今天下已民不聊生了看咱们今天蓉城的模样,未必就不是别处明天的模样妖魔们欺压咱们几百年,老爷们又在哪里了”
“想当年太祖爷打下余国的江山,何曾想过今日会变成这个样子嘿不是那些奸邪宵小蒙蔽圣听、天下哪能是如此的局面”
“赵胜哥哥杀得好”他边说边大步走到房中弯腰将那柄卷刃的刀拾起了,双手奉给赵胜,“杀光这些奸贼,为陛下和太祖清君侧还大余一个朗朗乾坤来”
赵胜听了他的话,也紧抿着嘴、从张大的鼻孔中喷出粗重的气流来。待李广再将腰刀奉上,赵胜便一把紧握在手中,恶狠狠地瞪着房中余下四人“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四人到此时已不能再说什么了。待赵胜一问,忙齐齐站起了身,纳头便拜“愿随哥哥反了”
由是,这六人又房中商议了一阵子,才一同用县丞、主簿、府尉头颅中流出来的血液兑了酒、一起饮下。接着那五人便听赵胜略略安排了一阵子分头往城中各处去了。而赵胜则独留在房里、瘫坐到椅子上。
又盯着案上的那方台印直勾勾地看了一阵子、慢慢合上眼。
他实在太累了他晓得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此刻该由自己去做。但身体与头脑都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只想闭目小憩一会儿。
却想不到这一合眼,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晓得睡了多久,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这赵胜忽然看到一个穿白色麻衣的俊俏青年穿过了签押房的门板、径直走进屋中来。
这青年人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梳拢上去,用一支嵌金丝的玉簪簪住了。一身宽大的麻衣无风自动,走路时身边萦绕着淡淡的雾气,仿佛在世的仙人一般。
他进了门,只看着赵胜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