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或者说清量子,就微微皱起了眉:“你这妖魔,既然知道我要来杀你,刚才又逃不掉,此刻倒是镇定。”
李云心喷吐着酒气,一笑:“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是逃不掉,而不是在等你自投罗网呢?”
清量子背了手,慢慢朝前走。一边走一边感受自己刚才在这街上布下的禁制——身为真境高人,以化境巅峰的实力布下的禁制,是没那么容易被破解的。他相信月昀子可以动用法宝、在两刻钟的时间里破掉这禁制,但不相信一个妖魔能做到这一点。
但妖魔残忍狡诈,他亦诛杀过大妖。于是相信此刻她是在虚张声势、图谋些什么——他所布下的禁制还完好,也知晓曾有些细微的法力流突破了那禁制。
应当是对方在试着召唤、联系些什么。
可能召唤白云心,但那法力流并未出城,而只是潜伏在这条街附近。
清量子不晓得这妖魔哪里来的自信。他决定找到对方的那一步暗棋。
他走到李云心十步之外站定,双手一振,街道两头立时亮起一阵青蒙蒙的光。随后他们两个人被两侧的雾气封在这一小段街道里了。声音和光线都没法儿传出去,他可以为所欲为。
因而说:“你若再多对我说些事情,或者自裁,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李云心想了想:“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清量子说道,“不过这并不重要……早晚要杀你。我瞧上了你的妖身。太强的妖魔我留不了全尸,太弱的妖魔我又看不上眼。你这样子的——化境巅峰的境界却只有虚境的实力,最合用了——哈,你看,我说对了。”
“阁下废话极多。颇有我的风范。”李云心将那一坛酒饮尽,手一甩,坛子就咕噜噜滚到了台阶下的阴影中。清量子用余光看了看,那阴影里已经堆了七八个坛子了。
这还是个嗜酒的妖魔。又或者以酒壮胆。
便又听到李云心说:“那么你杀李淳风夫妇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胆说这么多废话?”
清量子因为这句话皱眉:“刚才你这妖魔就在问李淳风夫妇的事情,如今死到临头还在问。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但李云心却微微一笑。随手一招,便又从木南居的内堂中飞出一坛酒。他拍开泥封又饮了一口,看着清量子笑起来:“刚才我问你共济会的事,你就都说了。虽说我晓得你是早想杀我,但还是废话太多。要我说为什么——你跟我是一种情况。”
“要憋疯了。”
“你心里有一个大秘密,所以好想找一个人说出来。可是路边找一个世俗人来说,他们压根不晓得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你也觉得没意思。但对一个真的能理解的人来说……那就坏事儿了,那人可能会泄密的。”
“所以你同我一样。在决定干掉一个够分量的对手之前都会变成话痨,恨不得把秘密都倾诉出来。”
清量子的脸色变得难看:“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妖魔,你现在正是废话太多!”
李云心快乐地点点头:“是的是的。我好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的。你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心结。”
“我这个人,上辈子体会不到别人的感情,这辈子照样体会不到,但至少能理解。所以我能理解什么情啊爱啊,甚至我会因为一个老头子在某时某刻很像是我上辈子相当在乎的一个人,而感到……”
“天哪。而真的会感到,自己动了感情。”李云心拎着酒坛。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一歪头,“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个人觉得是好事——我似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体验到新奇的情感。”
“也因此……我刚才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李云心叹了口气,“之前我被一个女人生出来,又被这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养了十几年——这是我上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个女人我叫娘。那个男人我叫爹。”
“虽说我这个人不算正常人,但别人对我好,我也是会开心的。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来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总记着从前的事情。为什么说话的时候。还总喜欢用那个世界的词儿,譬如说现在我就很想骂你傻比。为什么?”
李云心丢掉酒坛、背了手,低头踱几步:“我之前从不肯细想这个问题。但是今夜见了你,我想明白了。”
“这是我的一种,自我防卫机制。”
“我在上一世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黑暗,也做过了难以想象的坏事——仅仅从当时的社会文明程度对那些坏事的包容程度而言的话……朋友,在犯罪这个当行,我是你祖宗。因此我没法儿相信别人,也并不想相信别人。”
“然后我带着清楚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然后感受到你们所说的父爱和母爱。这感觉……很强烈,很强大。我几乎要被这感觉征服了觉得唔就这样子过一辈子也不错。那时候我啊,读书钓鱼下棋写字我的天……我简直是一个圣贤。”
“但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还是固执地在心里想着上一世的事情、生活方式。”
“因为我的心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