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十一并肩行来的那个男子，眉目俊朗，下颌冷冽，如刀削一般，看得出来他并不常笑，可杨东阳不知道为什么，竟在想着，若是他笑起来的话，必定是很好看很好看的。

“东阳，这是重晏，”安十一指着重晏对杨东阳说道，然后又指着杨东阳转头对着重晏道，“这是杨东阳，”未来的侯爷夫人！

不过这话他倒是没胆子说出口的，杨东阳那家伙，最近脾气涨了不少，听到了指不定又得瞪自己了。

想起杨东阳那圆滚滚瞪过来的眼珠子，安十一便觉得好笑，心里也有些甜，于是又转回了头，望向了杨东阳。

却哪知，这一望，竟让他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来。

重晏倒是没留意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妥，他只在安十一介绍完了之后，朝着杨东阳点了点头。

杨东阳，却在此时，落下了泪来。

重宴心里虽然惊异，却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着。

从来不曾变过。

杨东阳在心里自嘲地一笑，只抬了抬手臂，竟顶着那满脸的泪痕朝重晏灿然一笑。

“你好！”他说。

安十一刚刚出门来找杨东阳时，刚巧碰上了才回来的重晏，其实算起来，他认识重晏还在小昶之前，只是后来重晏随着姑父走了，很难得才回京看他一次，因而两人的感情虽不算特别要好，却也比普通朋友来得亲厚些。所以安十一见到重晏时便同他一起往后院来了，见着杨东阳在亭子里便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想着要介绍他们认识，却哪知，哪知……

重晏虽与人接触并不多，却也是个聪明人，见杨东阳痴痴地看着自己，又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安十一微微僵硬的身子，心下有几分明了，竟也连告辞都不说一声，转身走了。

杨东阳抬脚下意识地要去追，却终于看到站在那里似是被风一吹便倒，神情落寞隐忍的安十一。

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要糟，却见安十一竟言笑晏晏地朝着自己走来。

“东阳，”安十一道，拉过杨东阳的手，像往常一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现在天气凉了许多，也不知道多带件外衫！”

杨东阳有些不自在地回以一笑，见安十一脸上并无异色，暗地里吐了下舌头，直呼好险好险。

“我等你找来嘛，谁知你耽搁了那么久！”忍不住就抱怨了，语气里竟透着股委屈。

安十一怔怔地看着杨东阳吐着可爱的小舌头，然后一脸慎怨之色地望着自己，心里越发地绝望起来，可还是强自镇定地调整了心情，说道：“我耽搁了很久吗？”

说着又讨好地捏捏杨东阳的鼻头：“刚刚看到十一十二在煮酒喝，要不我也去拿上几壶，权当赔罪，可好？”

杨东阳闻言，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安十一一眼，然后用十分怀疑的语气说道：“安美人，你明知道我不能喝的！”

安十一又愣了愣，像是真的忘了似的，见杨东阳一脸的不高兴，只得又凑上去道了个歉：“一时忘了嘛，别生气了，嗯？”然后眼珠转了转，欺身上前，将杨东阳困在了自己与亭柱之间。然后双唇贴着杨东阳的耳，轻轻啃咬着：“我用别的补偿你，如何？”说着，便吻向杨东阳的唇。

不像之前那许多次的亲吻，安十一在杨东阳的嘴里翻搅闹腾着，像是一点都不顾及杨东阳的感受，最后一个使力，原本站着的两人，竟双双拌倒，躺倒在了那冰冷的石板地上。

被压在下面的杨东阳眸色一沉，一个翻身使力，便将两人的位置换了过来，安十一刚刚那样吻他时，他心里便来气，此时自己占尽了优势，当然是要狠狠地欺负回去的。

只是在倾身上前的那一瞬间，看见身下被压着的安十一，那被手臂掩着的脸庞上，突然淌下泪来。

这……

“你不是杨东阳…”安十一哑着嗓子说，那手臂还固执地横在眼前，不肯放开，只是那手臂下的泪却流得更凶了，“你是谁？”

杨东阳哑然。

“我便是杨东阳！”

“不是。”安十一哑声道，那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到了。

杨东阳口无摭拦，会常常弄得自己哭笑不得，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杨东阳有时也会很深沉，明明才是个二十不到的小青年，却装得像个阅历无数，总是感慨人生七八十岁的糟老头，杨东阳有时还会很聪明，虽然说话总是那么没头没脑的，却总会很有道理，让人不得不服，杨东阳其实还很任性，生气了，不开心了，就是不搭理你，好在他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等多片刻，他便又会装做没事一样，该干嘛干嘛；杨东阳不会跟他撒娇，除非逗弄他，杨东阳不会挑食，因为他经常肚子饿，永远都吃不饱，杨东阳的眼，清澈透明，在那里，他看得到他的全部……

这个人，不是杨东阳。

不是没有查觉到，自踏进随宫的那时起，早上杨东阳异变的眸色，还有亲吻时避开的视线，斥责随宫那人时凌厉的眼神，这些，都不是杨东阳身上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