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2)(1 / 2)

床上那人面色灰败,毫无生气一动不动地躺着,听到脚步声也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皮,之后便一直保持那姿势,不变了。

杨东阳看得一时火起,大喝了一声:“凌梓!”

大概是声音太大,吵着了那人了,那人便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空洞虚幻,没有任何情绪,只无波无澜地盯着杨东阳看。

不知怎地,看着这么一双眼,杨东阳的心突然针扎似的痛,他困惑不解,自己与这人也只不过数面之缘,且之前几次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却怎地,会生出这般难受的情绪?安十一落水昏厥时自己担忧害怕,可如今,却比那时更甚,居然,会有些微的心疼。

“梓儿。”连想都没想,这一句‘梓儿’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包括杨东阳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了一呆,个个脸上精彩纷呈,颜色不一。

杨东阳先是慌了一慌,忙看向安十一,见安十一脸色铁青正狠狠地瞪着自己,心里一虚,忙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凌梓。

阮玉梅则震惊的望着杨东阳,凌梓与杨东阳见过几面,那时自己便陪在一旁,而杨东阳从来都只是称凌梓为‘凌公子’,而,这世上,管凌梓叫‘梓儿’的,便只得李玉秋一人。

所以躺在床上的凌梓听得杨东阳这一句,眼里慢慢燃起了希望之火,目光灼灼的看着杨东阳。

杨东阳叹了口气,走上前,在床沿坐了下来,执起凌梓还放在被子外的手。

“梓儿,你为什么老是不听话呢?我不是说过,不管我在不在,都要对自己好点吗?”杨东阳道,声音轻柔委婉,带了点宠溺责备,听得凌梓呆呆傻傻的,听得安十一青筋暴露,脸色越来越黑。

杨东阳见凌梓那呆傻的样子,又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没人发现杨东阳那琥珀色的眼,逐渐变成了墨黑色。

“别来宽褪缕金衣,粉悴烟憔减玉肌,泪点儿只除衫袖知。盼佳期,一半儿才干,一半儿湿。”

“玉……玉……”凌梓看着杨东阳,眼都不眨一下,说话结结巴巴的。

“是我!”杨东阳道。

安十一站在杨东阳身后,呆呆地看着他挽起袖子,翘起手指,用陌生的声音唱着很熟悉的曲子。心一直跌,一直跌。

凌梓听了那声‘是我’,突地就落下泪来,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

杨东阳见状,忙又坐了回去,伸手扶住了他。

“玉秋。”凌梓眼直勾勾地盯着杨东阳看,苍白的脸微微发红,手紧紧地抓着杨东阳地胳膊,抓得杨东阳都有点疼了,只得咬牙忍着。

“梓儿,吃药好不好?”说完又转头看向白着脸狠狠瞪着他的阮玉梅,“药呢?”

阮玉梅捏紧了拳头,甩门出去了,不多时,便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

杨东阳接过了,小心翼翼的舀了一汤匙送到凌梓嘴边。

凌梓双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杨东阳,乖乖地张嘴,任着杨东阳一勺一勺将药送到自己嘴里。

“梓儿,”等喝完了药,杨东阳将空碗放在床头矮凳上。又扶了凌梓躺下,“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男扮女装进了醉月居?”

凌梓摇摇头,不解。

“你大概也清楚了我的身份了吧?”杨东阳问,见凌梓点头,又道:“可有恨过我?”

凌梓面露痛苦之色,眼里又积满了泪。

“恨过,对吗?”杨东阳道。

凌梓突然间,便泪如雨下。

几个月之前,他对在台上唱戏的玉秋儿一见钟情,瞒着父亲跟他有了来往。那日,他在玉秋儿小腹上看到一条长长的口子,一开始没留意,以为是在练功时不小心划到的,后来玉秋儿突然失踪,自己找了许久,也调查了许久,便知道了一开始不知道的许多事,比如玉秋儿的真实身份,比如说母亲的仇,父亲的恨,比如那条在玉秋儿小腹上的细长伤口,其实,是剑伤,是父亲计划报仇引蛇出洞的第一步。玉秋儿失踪,他怕是父亲又派人所为,心里担忧着他的安危,想找到他,可是又怕,玉秋儿是自己离开,因为知道了彼此立场的不同。

所以在醉月居再次碰到玉秋儿时,凌梓是极矛盾的,私心里,他宁愿,玉秋儿就这么消失了不见了,自己虽然挂心,却好过这么相对无言。明明喜欢他,却不得不站在他的对立面。明明,那么爱他,却不得不听了父亲的话,亲手杀了他。他还记得,他给他上妆时,他笑得弯弯的眉眼,是他……害死了他。

“的确是你害死了我,”杨东阳突然道,打断了凌梓所有的痛苦的情绪。抬头茫茫然地望着他。

“害我丢了性命还不够,还得特意跑回来看你过得好不好,你这样子,让我怎能放得下心?你是,还要害我在地府都呆不安宁,要我永不超生吗?”

杨东阳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发现站在他们身后,一直铁青着脸的安十一突然间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他一所拽过杨东阳的肩,望向他的眼,那不再是杨东阳那双特有的,琥珀色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