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桌子已经安放在树下，椅子上躺着十三，他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会不会也有什么心事？

关羽经过他的时候，踢了踢他伸长的脚。

十三睁开眼望着她，等着她要说的话。

关羽干咳了两声，在他等待的视线里趟到隔壁的椅子上，很自在的说了句：“你真好看……”

十三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开脸，避开关羽明显带着调戏笑意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眉。

关羽嘿嘿嘿的大笑了几声，下午那种闷在寂寞啊忧伤啊思念啊，统统都不见了，通体爽快。

赵婆婆房间的灯熄了，院子里也没点灯，晚上漫天的星星，没有月亮，光线不好，人都自带柔光，美好得不要不要的。

好一阵没讲话，十三的呼吸声都很轻，关羽想他会不会睡着了，便问：“睡了吗？”

“恩……”好久才响起一句回音，慵懒的，不耐烦的，低沉好听的。

“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关羽小心翼翼的问。

十三转回头来望着天想，玉荟，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呢？深沉而聪明，果断而决绝。

“短时间里不回皇城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认得你。许多认识你的人都死了，你杀的。”

“难怪我有这么多伤口，”关羽颇有兴致的问：“我是传说中的杀手吗？武功高强的那种？”

“不是，你不会武功，只是靠脑子而已。原本是在帮太子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阴差阳错得了半月珏，就是他们一直追着你要的东西。”

“现在怎么不追了？”

“那天夜里唯一见过你的领头人已经死了，之后请婆婆做了个你的脸皮，已经跳崖了，面目不清，汇报你身亡的人出其他任务时出意外也死了，就算是有什么线索也没机会反口再继续调查了。”

关羽词穷了许久，最后只呆呆说了句：“人命好不值钱，只是句话而已。”

十三看向关羽，说道：“你手里的人命也不少。”

关羽举起自己的手，然后坚定地反驳十三：“没有，我手里没有。玉荟，已经不在了，我不是玉荟。”

十三没接话，用沉默回应他。

“我说你也不会相信，但是，我不是玉荟。所以她欠的人命我不负责，以后的我也没有脑子去杀人，如果要一辈子待在明镇才安全，我一辈子待在这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请你等我适应这里，等我适应一下再走，行吗？”她说的很认真，这个世界，除了十三，别的人都还不算她的安慰。

十三在暗夜里看见她偷偷发红的眼圈，原本英气和勇敢的眉眼，现在变成了干净明亮的少女气，她双手交叠着放在扶手上，他好似能感觉到她忘记了一切的慌张。

“行吗？”关羽又问了一次，明知道不可能，依然抱着希望一遍一遍地问。

十三忽然侧开头，伸手捂住她明亮的眼睛，轻声回答她：“恩。”

关羽的的眼泪和这声回答几乎同时落下，她慌里慌张的躲开十三的手，尽量把自己恢复成冷静的样子，嬉笑道：“说话算话啊！“

十三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哽咽，手心里接住的她潮湿的泪有些烫手，他奇怪于自己的心情，竟然跟着她的眼泪变成柔软滚烫而潮湿。

得分的关羽立即就活泼起来，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些天的事情，说周大眼和青云的故事，打趣十三的女人缘，十三一手按太阳穴，闭目养神，不再理睬得意的关羽。

这个陌生的身体，陌生的过往，偌大的世界，不熟悉的各个地名，还有每天走马灯一样见到的陌生人，包括谨慎着心新交的朋友，都让她时常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却也无法回去。不特别难过，也不能非常开心。

被棉花包围起来的周围，同这个世界隔着的距离，让她藏起来憋屈。

而，那个人终将到来，撕扯开缠绕着她身体的棉花，她碰到他的身体，在他面前哭，被他带领着认识新的世界，站在他的身后，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