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六年，八月。

林千然听着吱吱蝉鸣才发觉，夏天已经来了。

圣上要在京城最大的寺院灵佛寺举行国拜，朝中上下三级以上官员均需携家属前往——

这三级以上官员家属，自然包括了林千然，所以，落英和缤纷在头天晚上开始就已经在为林千然第二天出行的装扮操心，落英执意要穿羽蓝色的对襟羽纱，说能衬得自家小姐肌肤如雪，气质如仙。缤纷力推蜜合色的古烟纹碧霞罗衣，说定能让自家小姐粉嫩娇人，千娇百媚。

林千然兴致缺缺，随手指了一件水绿色的漩涡纹纱绣裙，结束了她们两人喋喋不休的争论。

第二天，林千然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捞了起来，这更加深了她对上香这件事的怨念。

古代人也真是闲的蛋疼，有事没事就喜欢去上香，家里不已经有了那么大的佛堂，还不够上的吗？

林千然在半迷糊的状态下被两个丫鬟收拾好，她一边打着哈欠，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她本能地觉得，今天一定又会出幺蛾子了。

行至府门，林千然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哈欠刚打到一半，便无故收获了林千卉的一记刀眼，害得她连哈欠都打得不顺畅。

接下来让她心情更不顺畅的事情发生了，她要和林千卉共坐一辆马车。

林千卉的怨念比她更深，深深地抗议，“娘！女儿不想跟她坐同一辆马车，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多余的马车！”

温氏呵斥了她一声，“休要胡闹，圣上刚下令要全民素简行事，不可铺张浪费。”

林千卉拒绝无效，便气哄哄地上了马车，林千然半眯着眼睛也跟着上了马车。

林千然只带着落英一道同去，林千卉也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绿荷。马车很宽敞，坐下四人绰绰有余。但是整个马车里的低气压却是压得林千然十分难受。

林千然不想和她有过多交流，只盼着一路相安无事到灵佛寺。

林千然一屁股坐了上去，十分亲切友好地冲林千卉展颜一笑，然后一闭眼，打算补觉，也欲趁此打消林千卉要找茬的念头。

林千卉心里本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等着好好刺她一刺，但是她却一上来就闭上了眼睛，真当她是隐形人啊！

林千卉哼了一声，她越是想睡，她便越不让她安生！

“姐姐，你怎么一上车就开始睡觉，莫不是你不想跟妹妹说话？”林千卉抬高音量，看着林千然怪腔怪调地说。

林千然眉头皱了一下，她想直接顶回去，但是这样只怕林千卉会更加不依不饶，所以她十分含混十分息事宁人地说：“姐姐昨夜未休息好，并没有不想与妹妹说话的意思。”

林千卉微微挑眉，“姐姐，这灵佛寺你是第一次去吧？一会儿要见到众多贵妇小姐，姐姐也都认不得几个，姐姐可要紧紧地跟着妹妹，莫要走散了，或是不小心冲撞了不该冲撞之人，可要闹笑话的。姐姐现在若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妹妹的便抓紧问，毕竟姐姐从来没有出席过这样的交际场所，那些规矩礼仪都不知晓，现在妹妹给姐姐好好上一课，一会儿也不用太拘谨，失了我们侯府的气度。”

“姐姐可别不当一回事，前几日我与母亲到勇伯侯府上赴宴，御史台家的那位庶出的小姐袁思源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一味端着那副谄媚嘴脸踩低攀高，瞧她那极力讨好的架势，真的跌份，那些世家小姐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后里可都把袁小姐看低了去。妹妹说这些，也是给姐姐提个醒儿，一会儿可别脑子拎不清，做出什么给林府抹黑的事，让爹爹脸上不好看。”

林千卉说着，掩嘴而笑，不掩轻视。

林千然悠悠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地对着她，静看半晌，然后霍地绽放出一个嫣然巧笑，“妹妹说这话可真是让姐姐莫名其妙了，姐姐是侯府的嫡长小姐，身份尊贵荣长，只会是别人巴结讨好我的份儿，怎么会做那样跌份儿的事呢。”

林千然格外咬重了“嫡长”两个字，让林千卉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毕竟，谁也不能否认林千然作为侯府嫡长女的身份。

林千然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倒是妹妹你呀，现在虽是嫡出，可以前，可是实实在在的庶出呢，妹妹你也不要因为并非根正苗红的嫡出女，就自降身价去巴结讨好其他世家小姐，在姐姐心里，妹妹一直都是最正统的嫡女。”

林千卉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她的怒火一点就着，“你！你说什么！”

林千然眨了眨眼睛，“姐姐可说错了什么？姐姐只是见到妹妹对姐姐这般好心提点，所以投桃报李，也给妹妹你提个醒罢了，毕竟妹妹你的年纪小，不免会有想岔的时候，过于在意嫡庶之分。”

林千卉的拳头不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指节分明暴露了她的力道。

林千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含糊地说：“妹妹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项要提点姐姐的？若是没有了的话，姐姐要歇息片刻，妹妹不介意吧。妹妹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定然是不会扰了姐姐的美梦吧。”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