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泪水终是崩落，他蹙紧双眉手抓住胸口的位置，仿佛那处被同时刺入了千百把钢针似的，痛到无法呼吸。

“朕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难道连这一点乞求也要被老天剥夺吗？朕当这个皇上有何用？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朕不要这皇位了不要这江山了，把夕颜还给朕吧，朕只要她只要她！”

太后瘫倒在地掩面哭泣，苏嬷嬷在一旁低声劝慰着。

宁妃亦是满面泪痕。她拉着萧衍的手臂哽咽道：“请皇上节哀，夕颜姐姐泉下有知定不忍见你为她如此伤心的。”

宁妃怀中的小婴儿似也感应到了众人的悲伤般大哭起来。宁妃赶紧用袍袖拭去泪痕，全身心地照顾着这个小人儿。看他是否尿湿了？是否冻着了？是否饿了？

太后听到孩子的哭声也止住了哭泣在苏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宁妃道：“想是咱们吵着他睡眠了，你带着他先行回宫去吧，哀家在这里还有些话要对皇上讲。”

宁妃应诺，对太后和皇上施礼后告退离开。于公公见宁妃身旁无人赶紧叫上两个伶俐的小太监护送着她回宫。

萧衍此时紧闭双目垂下头坐在软榻之上。并未束起的长发将脸颊遮挡，白色的中衣略显宽大，整个人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所笼罩着。

皇上瘦了，这几个月里他将自己封闭起来装疯卖傻，折腾众人的同时也在死命地折腾着他自己。太后顿觉无力感涌上心头，萧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却隐隐地知道了原因。

萧衍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事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能将他击倒的事情除了那件事恐再无其他了。如今再加上夕颜身死的消息，真真是被打击到了崩溃的谷底。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正色道：“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身上肩负着南朝的兴衰荣辱，肩负着万千黎民百姓的安康富庶。江山社稷岂能儿戏？先祖们打下的基业绝不能败在你的手中。”

萧衍冷笑数声后道：“不是朕还会有别人，反正先帝的儿子不止朕一个。瑞王也可，公主亦可。”说到这儿他睁开双眼抬头望向太后，眼里的怨毒连太后都不禁后退了半步。“最不济还有一个慧通不是吗？”

太后倒吸口冷气美目圆睁浑身颤抖不已。他知道了？他终是全部都知道了吗？

萧衍站起身形慢慢地踱步到太后面前勾起嘴角轻声道：“太后是否该跟朕好好解释一下这个慧通的来历呢？”不待太后回答随即厉声喝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秽~乱后宫的贱人！凭你也配朕叫你一声母后？！凭你也配入主先帝的后宫母仪天下？！你欺骗了先帝欺骗了朕更欺骗了天下人！”

字字诛心。太后只觉浑身的血液似已凝固，紊乱的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直撞得五脏六腑生生地疼。一瞬之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苏嬷嬷被惊得手足无措，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够了。”

萧衍恍若未闻，笑意不达眼底地哼了一声继续道：“朕该如何处置你呢？先帝那么喜欢你，不如让你去下面陪他可好？”

“我说够了！”一旁的苏嬷嬷忽然暴起给了萧衍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萧衍被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飞起一脚将苏嬷嬷踢开，回身抽出龙泉剑便气势汹汹地朝苏嬷嬷的方向而去。

“不要！”见萧衍欲杀苏嬷嬷太后猛地合身扑过来，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急急地喊道：“不可以，你不能杀她否则会遭天打雷劈的！”

萧衍武功高强兼之盛怒之下出脚，岂是一个柔弱妇人能承受得住的。苏嬷嬷被踢飞后撞到殿内的柱子才停了下来，口中呕出一大口血来，她气息微弱挣扎着抬起头来对太后道：“别，别说。太后可还记得曾答应过奴婢什么吗？”

苏琴。太后在心里叫着她的名字。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当年先帝对她一见钟情，而她却只是执着地恨着他。恨他将她召进宫来，恨他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恨他囚禁自己一生。面上与之虚与委蛇的她却宁死不愿承欢其身下，黑暗中是苏琴一次次以身相代。

太后泪流满面地摇着头道：“你苦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呀？若你今日死在他的剑下，日后知道真相后你要他如何自处？”

苏嬷嬷闻言愣住，是啊，自己死不足惜，可是知道真相后的皇上该怎么办？

萧衍原还怒火攻心，几次欲从太后的手中拔出腿来。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不禁愣住，握剑的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他不是傻子，从那样的对话中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他是中宫所出的太子，自出生便秉承天命，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虽然他痛恨太后与别的男子苟合生下慧通，但她依然是他的母后。而那个苏嬷嬷不过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而已，她怎么可能会是……萧衍不敢想下去，但那种不好的预感依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慢慢地低下头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太后道：“不过一个贱婢，值得母后如此